白巴牙喇率领骑兵风驰电掣掠过商军军阵,从炮阵到中军再到彼得率领的北方商行军阵。
按照传统战术,双方骑兵要在军阵之间展开厮杀,胜利一方遮蔽战场,失败一方士气衰落。
商军综合研判敌情需要观察哨的信息,对于一百步外的小股敌人置之不理,只是用旗帜遮蔽炮群。刘八看眼山坡上的观察哨,观察哨没有动静,刘八继续指挥青壮熟悉商军学子参谋们的指挥。
前装火炮释放非常麻烦,发射一次以后,必须灌水入炮膛,熄灭火星,以干布绑在棒子上伸入炮膛去擦干,再填入火药,助燃物,塞进去炮弹,然后再点放,这些动作相当缓慢和烦琐,还不包括修正炮位。 这是前装火炮的通病,能两分钟一发就不错了。
商军将火炮分成三组,每一组按照学子指挥释放。敌人冲击速度快速的时候,只能释放一次,很可能直面敌人,非常考验炮手的心理素质。
大圈拿着喇叭道;“炮手们,我们外围是战力强悍的达军,达军士兵是来自各岛的女真和蒙古战士们,他们负责安全,是炮手的盟友。炮手只要按照要求完成操作,战后每人两石米,十斤辅食,过油的鱼肉,十斤干果。
千万记住学子们的旗帜和指挥器材,释放之前观察本队指挥,莫要随心所欲,战后丢了奖励。”
青壮们轰然应和,敌人马蹄子踩在脑袋上都不能失误,只要坚持下来,就能得到物资。青壮们紧张地注视本队指挥,根本没人查看出现的后金骑兵。
白巴牙喇率领骑兵掠过炮队,跑过中军,和彼得的侧翼遥遥相对。
朝鲜的贵族志愿士兵慌乱地抬起火绳枪,一声枪响,其他士兵纷纷打响火枪。军阵瞬间被硝烟笼罩。
彼得抽出腰刀,试图弹压妄动的士兵。几百名贵族的士兵们纷纷脱离军阵向东北方向逃走了。
商军中军吹响警戒军号,盖英杰摇头道;“朝鲜贵族的农奴士兵根本不靠谱。萨尔浒之战,一万朝鲜士兵直接向后金投降,将东路明军侧翼暴露,使明军遭受灭顶之灾。
今天,贵族士兵的劣根性又一次出现,擅自脱离军阵等同于敌人。擅自击发火铳无法形成集射,火铳军阵就是屁股向前挨揍的乌龟。”
硝烟散去彼得脸色铁青站在军阵前方,朴太愚暴跳如雷约束剩下的一百名朝鲜士兵,小溪稻田部王喆部士兵填补前方空位。
随着苍凉的号角声越来越近,后金军阵出现在商军南方。后金军阵前方是三辆楯车,楯车前方竖着厚木,厚木被铁皮包裹,铁皮外面蒙着牛皮,十名士兵推着一辆楯车,掩护弓箭手靠近商军军阵。
三十名士兵推着三辆楯车向商军靠近,轻甲弓箭手弯着腰跟随楯车,弓箭手身后是甲兵和汉军,蒙古骑兵跟随白巴牙喇们护卫军阵两翼。
敌人的进攻方向是商军中军。
参谋处学子将令旗狠狠挥下,十五辆火箭车开始释放火器,火龙出水,一窝蜂等火箭发出刺耳的啸声扑向进入二百步距离的后金军阵。
火箭发射没有准头,依靠群发射杀无甲敌人。后金精锐全部配甲,纷纷遮护眼睛,火箭杀伤有限。但是火箭影响马匹行进,阿塔抬起手臂,蒙古骑兵们暂时脱离步阵,远远地重新组队,监视战场形势。
阿塔观察着商军军阵,总感觉心里不踏实,敌人的装备和明军相差仿佛,装备炮车,辎重车,火铳。阿塔和明军多次交手,但是感觉眼前的商军跟明军有很大的不同。这该死的战场直觉,阿塔摘下头盔擦拭汗水,天太热了,心中充满烦躁。
商军炮阵腾起浓烟,无数霰弹簇拥着几个铁弹砸向后金军阵,炮弹没有击中楯车,霰弹冰雹般掠过军阵,几名中弹的后金军士在地上哀嚎。其他士兵举着盾牌紧紧跟随楯车。
商军中军没有发射火铳,这是隐患,阿塔射出响箭,催促楯车尽快靠近商军,不管商军有什么武器,只要楯车靠近商军,后金弓箭手将迅速消灭商军前锋。
楯车距离商军百步,弓箭手们已经做好准备,只要再前进二三十步,后金标枪般的箭雨会将商军前锋覆盖。进入距离商军三十步,推车的死兵们会打开进攻缺口。
商军中军腾起浓烟,冰雹般的子弹砸在楯车上,几名暴露的后金甲兵被子弹击飞。
商军的射击密度减弱了,但是射击没有停止,有节奏的子弹依旧不停地击打着楯车。
被压制的后金弓箭手感觉到危险,依旧勇敢地站在楯车空隙平射,平射一箭能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一名后金弓箭手将炮阵两个弗朗机炮组的炮手们射杀,商军前排火铳手不断栽倒,两翼偏厢车的火铳手也出现伤亡。
盖英杰手执长枪对周三道;“我带领长枪连进行反击,辎重兵分出一连士兵配合我。你和刘二栓负责指挥,协调炮阵和马军。”
周三赶忙道;“盖英杰,你作为指挥员不能擅自出击。”
盖英杰戴上头盔道;“我知道了,战后再说。回东北老家了,手握利器不能被人压着打,老子的长枪饥渴难耐。
吹号吧!”
商军中军浓烟滚滚,火铳兵从右侧后撤,长枪兵向前缓慢整队。嘹亮的军号声响彻战场,推着楯车努力靠近商军的后金死兵们发现,商军步兵踏着烟雾反击了。后金勇士已经很久没有遭遇主动进攻的敌人。
彼得精神大振,举起腰刀率领侧翼士兵接近楯车军阵。商军炮阵调整炮车,火炮指向远处的后金马队开始集射。
阿塔肃然看着战场,马军和步阵之间已经被炮火拦截,商军要和后金步阵肉搏,这是后金军队擅长的搏斗模式。不管怎样,商军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随着商军中军硝烟消散,两个连队的商军已经运动到楯车军队前方,双方马上开始短兵相接。
后金野人死兵们纷纷取出重斧厚刀,三五人结阵冲向商军,弓箭手们挎上硬弓,抽出顺刀,跟随野人死兵破阵,汉军犹犹豫豫,但是不敢脱离军阵。
后金死兵身披三重甲,都是北方苦寒之地的猎人,蛮牛一般冲撞。商军班排长呼和士兵们用长矛限制对方的运动,班排长们抽出破甲锥贴近运动变得迟缓的死兵们,直接从对方面部刺进去,往往和对方死兵同归于尽。
彼得侧翼士兵靠近后金军阵,以王喆部为前锋,吸引后金甲兵出击。王喆部冷战近身肉搏非常有层次,长枪兵控制距离,刀盾手靠近敌人寻找敌人破绽,浪人们最残暴,只要后金甲兵运动迟缓,浪人们窜过去直接砍下头颅,一般的护项挡不住倭刀。
彼得部击破后金甲兵的阻拦,遭遇汉军。双方互相劈砍几个呼吸,汉军溃散。由于家眷被后金扣押为人质,汉军不敢撤回后方,反而撤向商军炮阵跪地投降。
后金楯车死兵和甲兵被商军以及彼得部淹没,全军覆没。
盖英杰举起长枪,商军将敌人死尸兵器扔上楯车,推着楯车撤回军阵。彼得部撤回侧翼,王喆的军士以及浪人们腰间系着敌人的脑袋兴高采烈撤退。
彼得对王喆小溪稻田道;“不要浪费时间割脑袋,我们的奖赏跟首级并不挂钩,血哧喇唬的,非常不科学。
尤其小溪的浪人们,野蛮得像牲畜。我们是北方商行的战士,打仗要讲究效率,尽量避免野蛮形象,真是未开化的岛民。”
小溪撇嘴道;“彼得,我学习地图了,你们英格兰也是岛民,一样野蛮愚昧。你们吃东西用手,一般不洗。吃的是流血的猪食,不要在小溪面前谈高贵。”
硝烟弥漫的战场是后金军队喜欢突袭敌人的战场遮护,只是战场硝烟散去,空空荡荡的战场让阿塔阵阵眩晕,精锐的楯车死兵和甲兵们消失了,一群汉军遮着脸被对方侧翼俘虏了。
自己损失了大部分精锐,阿塔,白巴牙喇们和蒙古骑兵们面面相觑,北方的商军三个军阵死死堵住北向官道,根本不鸟一百多骑兵啊!战斗僵持了。
铁山附近的海面战船云集,李银河身穿甲胄坐在鸟船上,等候北方探马的信息。
北方战报传来,李银河霍然起身。鸟船四周是各岛应招的战船,当然是志愿名义。随着李银河起身,各船的人员也都纷纷站直身子。
李银河冲着眼前几个大喇叭喊道;“我们北方的士兵和后金精锐交手了,他们正在激战。可是,朝鲜贵人们的士兵脱离了战场,他们是敌人了,战场相遇要果断消灭。”
一旁的朝鲜观察使急忙道;“李大人,朝鲜跟天朝是不同的,国王是心向大明的,绝大多数贵族是大明的臂助啊。”
“本官知道,朝鲜是封建制,国王只是大地主,施政受到两班贵族的制约。
战斗决定生死,如果商军活着,那么商军将进行报复,将盟友遗留战场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是犯罪。
你先滚到一边坐下,幸亏有一些朝鲜志愿者坚守在战场,否则老子先砍了你祭旗。”
李银河冲四周战船喊道;“本官去年还穿着漏腚的冬服,现在本官能够吃饱穿暖,为什么?
本官将大部分土地缴获分给了朋友们,所以,本官有了很多战友。本官带着成千上万的战友来到辽东,后金贵族居然不给土地,也不想做买卖。
那么,本官就要带着刀枪和后金贵族讲讲理了。今天,我们的袍泽在铁山正在和后金精锐讲理,我们要去帮忙,从铁山南部登岸,一路向北推进。如果谁敢阻拦,就砍下敌人的脑袋,这样他们就不会有疑义了。”
李银河一伸手,彩云递过来步枪,李银河挎上火枪对着站起的青壮们喊道;“本官的军队先行登陆,正面击溃敌人。
朝廷的粮食只够一万人吃饭,皮岛云从岛有数万人吧,你们如果想吃饭,就跟在商军身后。本官不会给你们武器,你们需要拿着棍棒石头跟着商军去战斗去战场缴获,商军败了,你们就战死吧。因为,你们不想做奴才。
如果我们活下来,那么,商行将分配你们土地,如果想做买卖,那就更好啦!”
徐安生带领宣传队教坊司乐队乘坐福船靠近海岸,敲响几十面战鼓。
在轰隆隆的战鼓声中,两艘沙船最先冲上沙滩,警卫连和特务连迅速集结,用排枪驱赶岸上监视的后金骑兵。
商行的船只纷纷靠近沙滩,谢宝马军集结完毕,立刻用携带的轻炮炮击远处的后金骑兵,直到对方失去踪迹。
当商军中军旗帜转移到陆地指向北方,商军军阵开始运动。船只上热血青壮们纷纷手执棍棒跟随商军。
东江镇不缺勇敢的青壮,只是衣衫褴褛装备简陋的青壮被后金一拨拨屠戮,难民们不想做后金奴隶,只能萎缩在荒凉的海岛上饿死病死。
如果能得到土地和武器,那么死并不可怕。
刘兴治看着瘦骨嶙峋的东江农户们道;“银河,你聚集再多的农户也没有用处。
他们瘦弱不堪,跑远了会累死,谈不上打仗啊。”
“自尊,勇气。”
李银河拍拍步枪道;“我把他们喂饱了,把他们组织起来搞事情。建设是个长远的工程,需要长时间投入和规划,还得考虑他们的家眷以及后代的生存和教育。
黑毛哥,你要在东江搞事情,要把眼光放远,急功近利会送命的。”
“我等不了那么久远。”
刘兴治烦躁地摩挲着腰刀;“大明朝廷和皮岛对我们并不友好。他们想让我们当炮灰,还克扣粮饷。
管粮官员跟我摆什么臭脸,让我规规矩矩遵守潜规则。老子的手下饿着肚子呢,我忍不了多久,我先把他们砍了。
对了,我兄弟在临清采购了两千两银的粮食,海路断了,你需要帮我运回来。
我和兄长的威信不能当饭吃,如果他们饿极了,我只能砍了皮岛官员,带着他们劫掠。
银河,我在典当不多的金银物资换取粮食,我对大明皇帝和内阁官员们充满鄙视。我们在边镇拼命,居然自己变卖家当努力吃饭。老子是天上的雄鹰,你们的官老爷是一群鼠兔,老子凭什么听一帮智障调遣。”
“黑毛哥,生存是艰难的,任何成功都需要磨。所谓沉潜勿动,你没有趴在泥里忍辱负重,没有在寒风中露过腚,没有长远的建设目标,贸然飞起,只能折翼。
我们在打仗呢,银河非常讲义气。你要专心致志挡在银河前方,干完仗银河给你免费听课的资格。
你要努力啊,一定要挡在前方。好兄弟,你一定能行!”
李银河的前锋警卫连,特务连和后金骑兵正面进行了一场战斗,在两侧弗朗机,将军炮的协防下,两支精锐商军用火铳刺刀将蒙古骑兵主力击退。几十名骚扰的后金骑兵撤出商军视线。
随后的行军没有遭遇敌人,随行青壮们负责清除官道上的障碍。
阿塔钮钴禄看着狼狈撤回的南方骑兵,观察着缓缓进逼的北方商军道;“今天阿塔要战死在铁山了,各位白甲勇士们,阿塔的指挥有问题吗?我们的甲兵作战有问题吗?”
一名白巴牙喇道;“阿塔将军,你的指挥中规中矩,但是老汗最反对打呆仗。我们对商军了解肤浅,或者没有兴趣了解他们。
阿塔将军,我们的优势是骑射,是敌人无法预料的攻击节奏,楯车战术是次要的攻坚战术。卑职开始理解大汗孜孜不倦地发展火器,这是我们的弱项。
我们不断地胜利,忘记了攻坚造成的惨痛教训,这不是阿塔将军的失误,是八旗贵人的集体失误。在浑河我们遭遇大明川军白杆兵,南方的戚家军,我们依靠楯车没有突破敌人的防线,最后依靠缴获的火炮才打开缺口。
这才过去多少年,我们忘记了教训,只能付出鲜血。商军作战意志坚韧,他们的火器远超明军,作战方式灵活,我们活该被困死在铁山狭小的山道里。
我们居然还想带走抢劫的奴隶和财货,八旗贵人认为大金战士陆战无敌,对钱财的兴趣超过了对敌人的了解。我们没有了解敌人还被财货拖累了机动性,我们肯定要死,这是战争的代价。”
阿塔仰天长叹;“我带骑兵冲击敌人的军阵,我是一名失败的将领,希望我的死能让勇士们突围出去,八旗需要商军的作战情报,需要现场的战报。”
白巴牙喇摇头道;“没有机会的,商军头领狡诈残暴,我们突破铁山也过不了鸭绿江。
阿塔将军,卑职率领骑兵冲击敌人军阵,你观察敌人的作战方式,然后投降吧。
商军假仁假义,投降者能有生机。您需要带领幸存者回去报信。活着比战死艰难。”
只有三名白甲战士冲向商军北方军阵,其余蒙古骑兵惶恐不安没人主动去送死,跟随阿塔观看白巴牙喇的冲阵。
三名白巴牙喇一人双马,每人间隔几十步,将官道踢踏出浓烟。白巴牙喇盔上飞翎,背上插着二尺飞虎方旗,杆上绑着着狐尾,阳光之下浓烟之中犹如水银在流动。
烟尘指向彼得部,白巴牙喇摘下硬弓。骑兵装备五个力的软弓是共识,马上颠簸支撑力不足,骑兵无法使用硬弓。只有后金甲兵装备十个力的硬弓,射杀三十步的敌人,能够穿甲。白巴牙喇使用十五个力以上的硬弓。
朴太愚面色狰狞举着腰刀,站在队伍前方的朝鲜士兵没有举枪,等敌人射出弓箭才能举枪集射,腰刀没有劈下,谁先放枪就劈死谁。朴太愚拼了,此次战斗众目睽睽之下,朝鲜的士兵表现太丢人了。
白巴牙喇的身子和倾斜的战马保持一个诡异的角度,距离彼得军阵四十步,五支箭依次射翻五名朝鲜火铳手。朴太愚狠狠劈下刀,硝烟从军阵腾起,白巴牙喇的两匹战马嘶鸣倒地。失去战马的白巴牙喇抛出手斧,左手斧子右手顺刀直接凿穿火铳手队伍,白巴牙喇最后被王喆部长枪兵阻拦。十几把长枪限制了白巴牙喇的活动,一群浪人们砍下无法活动的白巴牙喇头颅。
第二股烟尘冲向商军盖英杰军阵,距离百步,军阵腾起浓烟,三排火铳手和两翼偏厢车火铳手打出集射,烟尘戛然而止。
第三名白巴牙喇冲向炮阵,达军们手执盾牌护卫两翼,刘八摘下帽盔肃然挺身,商军学子们挥下旗帜,十门火炮发射霰弹,霰弹组成的火网直接将白巴牙喇打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