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桥看着路边那些就地睡倒的人正陆陆续续醒过来,把身上盖着的厚衣服破毯子随手一卷,或是拿在手里,或是塞到某个角落里,仰头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再擦擦糊住眼睛的眼屎,走到街角的公用厕所里解决下生理问题,再用厕所里的水龙头抹一把脸漱漱口,紧接着便纷纷用尽街道两边的苍蝇馆子里。
“老板,一个包子,再给个碗呗,我接点清水。”
“一碗米粉,加俩蛋,三块钱是吧,我就这些零的了,你数数。”
“我去,又没钱了,今天谁去工厂,带我一个。”
“我那是周结的,去不去?”
“周结不行,我这口袋里就剩一个钢镚了,一周以后才结算工资,那这几天我就先饿死了。”
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次第传到耳朵里,杜桥有点漫不经心,直到脚下不小心踢到一个还裹在被子躺在路边上的人。
她这一下踢得有点狠了,按理来说绝对是能够把人从睡梦中给踢醒过来,杜桥刚准备好道歉的话,就察觉到了面前这个人的不正常。
明明头顶阳光明媚,脚下这个蒙着破毯子连头都蒙进去的却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想到某种可能,杜桥抿了抿唇,在路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小心挑开地上那人蒙在脸上的破毯子。
是一张苍白泛着青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熟睡的脸。
人死了!
杜桥的这个举动吸引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
他们也顾不上去抢公共厕所里那仅有的几个坑位了,纷纷揣着手走过来。
待看到那张脸,其中一个人怔了怔,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只语气有些感叹道:“是小宾啊,前几天我们还一块喝了顿酒呢,没想到这就睡死过去了!”
感叹完后,他摇摇头,转身离开。
他能给的也就这么一声感叹了,句城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睡死过去简直可以说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其他几个人过来看了两眼后,也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今天的饭钱还是问题呢,想要不跟地上这人一样睡死过去,他们还得想办法先挣到几顿饭钱。
谁还有那个心思去同情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人。
杜桥用手里的那根树枝又把那个人的脸给遮上。
她知道,很快就会有在周围执勤的队伍过来,把人给收敛走。
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连一个小水花都不会激起来。
出了巷子,街边就有一排共享单车。
杜桥把手机拿出来扫了一辆,骑上车赶去她要买睡衣的店。
店在靠后的一条街上,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五百米,但这一片巷子密布,曲曲折折跟迷宫一样,过去实际的距离得有将近两千米。
十五分钟后,杜桥骑着车子停在一家挂着‘美丽服饰’的上下两层店面门口。
她跟杜小云的衣服大多都是在这里买的,跟老板何美丽也算熟识了。
句城这块地方东西卖的都比别处要便宜些,毕竟卖贵了就没人买了也买不起,衣服自然也要遵循这个市场趋势,杜桥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动不动就千八百块钱的衣服都感觉不可思议。
那不是穿衣服,是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