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州大学放假后,因为学校里还有一些老师和学生做项目,所以还是开着大门的,图书馆也开着,食堂也开放了一个。
有些冷清,不过对杜桥来说没什么影响。
只要图书馆别关门就行。
她依旧规律地每天早上吃过饭后,骑单车去望州大学,坐在图书馆里看一上午的书,中午在唯一开放的食堂里买一份简单的午饭吃完,然后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趴桌上眯一会,接着去看书。
不过现在她有了沈教授推荐的书单,她也是有明确方向的看书了。
沈教授的邮箱杜桥没怎么用,看到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她还是会习惯性地自己先思考,等到真心觉得自己解不出来陷入迷雾的时候,才会把问题写下来。一直到汇总了几条后,才会一块发过去。
杜桥是想着沈教授应该是很忙的,能少打扰就少打扰吧。
不过就算如此,越是往深了学,她就越是觉得时间分外不够用,哪怕再给她十二个小时。
白天学习,晚上照旧是忙酒吧里的工作。
好在现在有了陈锐,有些喜欢对小姑娘口花花几乎不好应付的客人,陈锐都帮她挡了。
不过这也让于晨看她更不顺眼了些。
对于于晨的冷眼,杜桥表示没所谓。
但也有陈锐应付不了的。
因为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杜桥本以为有她先前那些话,齐枫这人会知趣彻底消停下来。
不再跑她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送一些除了好看屁用没有的东西。
自从那一次她把人给气走,之后见人半个多月没来,杜桥是真的松了口气。
以为她那些话真的见效了。
谁知道这口气她松得太早了。
“杜桥。”
杜桥从卫生间里出来,刚刚她被一杯喝醉了的小姑娘泼了一手的酒。
刚出卫生间的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倒退了一步。
抬手在眼前挥了挥,才眯眼看向来人。
“齐先生。”
齐枫在过来酒吧之前,还跟朋友喝了一局,这会脚都有些站不稳。
看见杜桥,只觉得所有的酒气都在往脑子里涌。
踏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按杜桥的肩膀。
杜桥警觉地倒退一大步,“齐先生,你喝醉了。”
“我没醉!”齐枫还要不管不顾往前走,被杜桥顺手拎过来的一个拖把棍给顶住了肚子,这才停了脚步,“杜桥,你知道我这半个多月干什么了吗?”
杜桥面无表情:“我没兴趣知道。”
齐枫继续说:“我在这半个月里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个小网红,在这半个月里,我们从牵手,拥抱,亲.吻,上.床,情侣之前能做的事全都做了。但我的心还是空落落的。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是放不下你。”
杜桥继续面无表情。
齐枫看了眼顶在自己肚子上的拖把棍,“杜桥,一个多月了,就算是你想要欲擒故纵,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拿乔也是需要一个限度的,过了这个限度,我哪怕对你再喜欢,这份喜欢也会慢慢淡下去的。”
杜桥面无表情,神色还更冷了几分。
特么的她现在都快要不认识‘欲擒故纵’和‘拿乔’这两个词了。
“齐先生,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只想离你越远越好。”
“呵,”齐枫听了杜桥的话面色一沉,紧接着又冷笑一声,“其实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见的多了,这不愿意那不愿意,无非是筹码不够。可谁让你有这么一张我怎么都忘不了的脸呢。我猜你在酒吧一个月的工资加提成也就一万顶天了吧,要不这样,我给你一个月三万,只要你能答应跟我交往,好不好?你这么辛辛苦苦打工,不就是为了赚钱吗。跟我在一起,不用每天忙到凌晨,给人端酒收拾桌子,也不用面对有些顾客的骚扰,轻轻松松就能拿三万块钱,这买卖够划算的吧?”
杜桥这下算是听明白了。
这位齐先生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在套用了自己的那套逻辑后,最直观的反应就是听不懂人话。
这样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只手还握着拖把棍呢,就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准备拨110。
这种人去警察局一趟,脑子应该就能清醒点了。
而且她真心觉得齐枫这个人可能还有点神经病。
她平常不骂人的。
除非像今天这样忍无可忍。
一个‘1’还没等她点下去,手机先一步响了。
杜桥看着来电显示的‘大黎子’,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喂,黎黎。”
“小桥,”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低,更准确说是低沉,“杜姨说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了想,还是想跟你说一声。”
杜桥握着拖把棍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下。
“要跟我,说,什么?”
“小桥,你做好心理准备。”手机里霍黎深呼吸了一口,才接着说道,“我现在在医院,杜姨昨天晚上胃出血,倒在了店里,还是对面彩票店的老板看面馆的门快中午了还没有开,察觉到不对找锁匠打开了门,那时候杜姨已经躺地上快一天了,刚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全身的血只剩下300毫升不到,现在还在输着血,刚刚醒过来。”
“啪嗒!”拖把棍重重掉在光洁的地板砖上,拖把上的水渍溅湿了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杜桥恍然未决。
她现在全部的心神都已经落在了杜小云她胃出血在冰凉的地面上躺了一夜,全身只剩不到十分之一的血。
在杜小云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她却在应付面前这么个神经病。
齐枫见挡住自己去路的拖把棍不见了,以为杜桥终于想通了,抬脚上前伸手就要把人给抱住。
两人距离只剩一步远。
杜桥突然扭头看向他,眼神一瞬间凌厉得像是两把刀子。
刀子如同实质般割在脸上,齐枫那颗被酒精给冲昏了的脑袋也难得清醒了下。
下一秒,膝盖猛地一疼,他单膝跪地,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杜桥踹了齐枫一脚把人给踢到一旁让开出去卫生间的门,捏着手机匆忙出去。
手机那头的霍黎听见一声男人的哀嚎声,忙问道:“小桥,你在那边干什么呢?”
“刚一个男的走路不小心踢桌子上了,”杜桥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边说边走到了吧台前。
“翟大姐。”
翟青梅把客人点的酒递过去,转头看见杜桥这会的脸色吃了一惊,“桥桥你这是怎么了?”
“翟大姐,我现在要回老家一趟。”
“回老家?”翟青梅看了眼杜桥还放在耳边看显示还是在接通中的电话,“是老家出什么事了吗?”
“我阿姨她胃出血住院了,我得回去看看。”
翟青梅是知道杜桥只有她那位阿姨这么一位亲人的,闻言忙点点头,“那好,你这就回去吧,酒吧这边有人顶着呢。”
“视频号······”
不等杜桥说完,翟青梅笑着摆摆手,“你当了陆师傅那么多天的徒弟,让他帮你拍几天,也省的他天天呆在厨房性子是越来越孤僻了。总之,你回去就好好照顾着你阿姨就好,不用操心这里。这人一生病啊,比平常就脆弱多了。小贺那边我也帮你说一声,你这边要有什么难处,也在微信上跟大家伙说,能帮的我们都帮。”
“谢谢翟大姐。贺先生那我待会也亲自发个消息过去。那我就先去收拾行李了。”
“去吧去吧,回去路上你自己也小心着点。”
跟翟大姐这边请了假,杜桥又匆匆回自己的小卧室,同时跟还在通着的电话说了声:“黎黎,我今晚上就坐火车回去,明早就到。待会我把手里的钱打给你,有什么需要交的钱你先帮我交上,一定要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
“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我把医院地址给你。”
挂断电话,杜桥找了个背包,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主要是拿了自己的手机银行卡和身份证,背着包又匆匆往外走。
路过吧台,“翟大姐,我这就走了,还得麻烦你跟大家说一声再见。”
“好,”翟青梅看着杜桥这会煞白煞白的脸,也忍不住心疼,忙点点头,“我会跟她们说一声的,放心。”
杜桥点点头,快要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卫生间里还有一个被她给憋着气踹倒不知道这会起没起来的齐枫,又忙喊了一声“大牛叔”。
牛大牛二齐齐看过来,看到杜桥背上背着的包,“桥桥你这么晚里是要干啥去?”
“我有点急事回老家一趟。大牛叔,卫生间有人喝醉了,得麻烦您去看看。我这就先走了。”
说着摆摆手,飞奔到路边,拦了一辆经过的出租车。
“师傅,去火车站。”
打车费贵就贵吧,她只想早点回到杜小云身边去。
出租车前往火车站的路上,杜桥掏出手机找到贺先生的微信,斟酌着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杜小云这一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她在杜小云治好病之前打算一直陪着她,这个时间不知道需要多长,但酒吧这里不能一直缺人,她也不好意思占着这个职位不放。
所以这条信息说是请假,但其中的意思跟辞职也差不多了。
信息发送成功,杜桥关掉手机,扭头看向车外,有些怅然若失。
如果还能再次回来,她不敢说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同事友善,工作轻松,还离望州大学很近的工作了。
酒吧里。
于晨见杜桥这么一走旁边翟大姐的心情也有些不好,忍不住道:“翟大姐,只是杜桥她阿姨病了,又不是她爸妈,至于这么紧张吗?”
翟青梅这会还在想着杜桥的事,听了一旁于晨的话扭头看了她一眼,“桥桥她阿姨就是把她养大的人,桥桥没有父母,她阿姨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于晨听得愣住。
就听翟大姐又说:“我刚刚就在想着,桥桥这孩子也就拿了一次工资,她阿姨这病看着应该挺严重的,咱们大家是不是帮帮这孩子。小晨,你去跟大家伙说一声,等待会酒吧闭店了,都先别走,咱们凑一块开个会。”
于晨放下活动手腕用的木球,点点头出了吧台。
**
盛唐娱乐。
唐歌把手往贺旻面前挥了挥。
“这手机上是有花吗,一个静止的页面你都看了快三分钟了。”
贺旻终于抬头施舍了他一眼。
接着把手里的手机一转,“你的桥桥小妹妹请假了,不,准确说应该是辞职了。”
唐歌听得一愣,忙看向手机。
“她阿姨病了,回家照顾。归期不定?”唐歌看完皱了皱眉,“就必须得是她回去亲自照顾吗?”
“还真是。”贺旻点点头,“也是,你没看杜桥的信息,她跟她阿姨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她不回去,她阿姨谁去照顾。”
唐歌张了张嘴,“我不知道。”他是真没想到那小姑娘还有这么惨的身世。
不过这也难怪杜桥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了。
想到这,唐歌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找到杜桥的微信,想了想还是决定征询下贺旻的意见,“旻哥,你说咱们要不要帮帮忙,桥桥那小丫头也怪可怜的。”
贺旻在唐歌面前晃了晃他的手机,“这个月工资还有提成我预支给杜桥了,酒吧里的工作我会给她保留到大学城暑假开学,要是到那时候她还回不来,我就得另外招人了。”
说到这,他心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对这小姑娘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满意的,可又谁能料到,会出现这么个意外呢!
唐歌跟着也转了一笔钱过去。
很快,两个人的手机提示音先后响起。
贺旻的手机上:“杜桥:谢谢贺先生,我这个月上班十六天,额外的工资算我借您的。”
唐歌的手机上:“杜桥:谢谢唐哥,这笔钱是我借您的,等到了老家,我把欠条写好拍给您。”
贺旻抿了抿唇,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到底没说什么。
唐歌则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丫头,这点钱至于吗!”
火车站。
杜桥下了出租车,直奔售票大厅买了最近一班到句城的火车票,检票进站,又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这才松了口气,一抹额头,全都是汗。
手机也跟着嗡嗡响了好几声。
她拿出手机一看。
翟青梅给你转了一笔钱。
徐永给你转了一笔钱。
······
于晨给你转了一笔钱。
关掉手机,杜桥看向车窗外边。
黑黝黝的夜色中,天上地上,星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