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这些都…致命伤……”
(机械仪器警示音)
“…哈啊?……不…救他啊!………”
“……拜托…付多少……可以…”
“……正在抢救……风险…大……准备……”
(喧闹的高声交谈混杂强而有力的指挥声)
“…不行……一定……活下…救救………”
“…主任…心搏……节律…出现……微弱!…”
“…立刻……手术准备…介入………”
(大门被完全关闭的声音)
即便无法睁开眼,即便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他那遍体鳞伤的灵魂在现在也不能得到任何的安眠。
——
「虽然罪魁祸首与你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你也是拯救了一个世界的英雄,作为连接次元的守护者…我们对此不置可否。」
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意识现在究竟在何方,并不能理解现状到底是何种情况,辉只是淡淡地聆听着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所带来的、自己应该接受的最终审判。
「作为连接次元的守护者,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让你逃避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即便造成的灾厄并不是出于你的本心……你必须活下来、去亲身体会你为这个次元的生命带来的是怎样的经历——」
「并且作为卡片,我们真心为你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和自豪,你是当之无愧的真正决斗者,你的旅途不应该就这样画上句号。」
「当我们连接到你的灵魂回路之中,检查你的代码记录时才发现了,你所表现出的勇气和善良是多么的耀眼、多么的伟大。」
「这深深地折服了我们……我们「码语者」愿意成为你的力量,只要你的代码没有完全消灭、将我们和你连接在一起的回路就会永远存在——」
「请睁开你的眼睛,迈开你的脚步,使用你的双手,去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因为你所付出的努力而幸免于遭难的世界;欢迎来到——「连接次元」。」
——
随着靛蓝色的缎带在辉的手链上重构成为实体,弥漫在手术室中火热焦灼的气氛刹那间开始缓和了下来。
“患者的心搏…脉率…呼吸频率……已经渐渐地稳定下来了,主任!”
“不要放松警惕,继续手术……这就是我们能够帮助他抓牢的,生还的机会!”
“那个……我觉得其实已经可以结束了…这台手术。”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不是患者能决定的事………?”
“?”
“……早上好?”
“我是不是…应该再挨一针麻醉啊?”
——
经过一阵不小的意外风波后,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运输床上再度进入安眠的少年被护士轻轻推着转移到了一般观察病房、无声地宣告着生命的奇迹再一次眷顾了这名好运的少年。
对悄悄围绕在病床周围凝望着少年的伙伴们来说,那起伏的胸膛和平稳的呼吸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手术中那次短暂的苏醒、居然成为了少年在之后整整一周时间内唯一一次神智清晰的活动。
即使身体已经奇迹般地脱离危险,意识却反常地没有出现任何再次苏醒的征兆…
来自命运的捉弄,总是能够像这样刺伤人心最柔软的部分吗?
这一周内,被障壁隔绝的认知障碍扩散区域已经与整个次元完成了重连接、彻彻底底地回到了她应该有的样子。
回路的相互连接所带来的改变不能说是翻天覆地、只能说是和所有人印象中被认知扭曲时的世界没什么两样,除了现在所有人都拥有的……闪闪发光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
这一周内,在卡梅莉娅和阿泽莉娅以及贤者们的努力之下,闪刀世界也被连接次元当做是能够独立打开其他次元链接的新世界、与连接次元建立了稳定的位面通道。
新的联系代表着新的开始,原本只剩下四名人类的这个几近荒废的后文明世界,总有一日能够变成和连接次元一样向着未来不断衍生出回路的崭新世界吧。
只要她们期望如此的话。
…
这一周内,被称作恐啡肽狂龙的他们终于见到了,曾经在自己的眼前被灾难所吞噬、让他们无比后悔和牵挂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强大到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守护他们的少女,那发自真心的喜悦笑颜。
在那场灾厄之中实际被称为时潜怪盗的家伙所拯救,意外地了解到了之后时间线的发展有被大幅度改写的风险,因此潜藏在时间的空隙之中拼尽全力去和时间战斗,因此在那个时间点——决战的关键时刻将自己制造的核心战机传送了过来、阻止了世界朝向大幅度崩坏时间线发展的可能……
一直没有找到能够重逢的机会、因此让恐啡肽狂龙们再度陷入了被复仇怒火吞没的危险之中,对此感到深度愧疚的少女得到的却是一记轻轻的手刀、和他们与记忆之中别无二致的温柔笑容。
得到最亲爱的家人宝贵的支持和理解、为了守护她应该去守护的共同未来,次元与时间的观测协调员——
「时潜怪盗 恒动上链员」,朝着能够将所有人导向美好明天的路径、全速前进了!
…
这一周内,同样冠有邪恶双子之名的两对组合,在轮番照料那位完全不能懈怠的珍贵的人同时,开始相互尝试着与对方和解、为了变成和以前一样相互信赖相互支持的亲密关系而持续努力着。
然后失败了。
“果然还是没办法和那群家伙正常相处”、是她们所达成的唯一共识,而促进这个共识在半小时内彻底形成固化思维的根本原因是——与那名少年的生活方式。
理应当做仆人去奉侍那位少年、和理应让那名少年来奉侍自己,经历了极剧程度的争吵也没能说服任何一方,只能因此决裂的双子们,谁也不愿意承认这与记忆中小时候的她们经历的有如日常一般的吵架、现在也是如此地令她们感到怀念。
…
这一周内,除了依然下落不明的正名者之外,S-FoRcE作为连接次元的主要治安机关已经完成了重建、一步步向着她该有的样子努力前进着。
饱受Alter残害的遗毒彻底排清之前,小夜完全没有归队的打算,这既是自己没能及时注意到灾厄就存在于自己身边的惩罚、也是对于间接导致她深爱的人陷入如此现状的不甘和报复,以及没能守护好他而早就已经失格的懊悔。
但是他的话肯定会说的吧,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什么的……自己是被他用温柔和正义的心推动、才能够再次站在桥头堡这里的吧。
为了莱娜和他,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停止战斗。
…
这一周内,一有时间就会跑去医院陪护守候的莱娜,一直在想一件事。
轻声疾驰在住院部的走廊之中,已经知道劝阻无果的医生和护士们自觉地让开了通路、让喘着气迫切想要到达那个地方的少女尽快完成她的心愿——
那名金发的少女也在这里,并且他还是没有醒来。
(这么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我猜对了呢,莱娜小姐。)
单纯用唇语进行交流,只是为了不漏听病床上的少年每一缕呼吸声。
(都说了敬语不用也可以啦,我没有比零衣酱你大多少吧?……露世酱已经去休息了吗?)
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轻轻提过椅子坐在病床的另一边,床旁监测仪的各项数值依然很正常、相对他的眼睛依然还在紧闭着。
(毕竟她昨晚一直在等待脑部离子高精造影的结果……据说最后显示还是全部正常来着。)
(那……非科学方面的检查呢?)
明明最亲爱的人就近在咫尺,但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却又完全触不可及,多次唤起奇迹的代价对整个世界来说实在是过于划算、对牵挂着他的人们来说却又无比沉重。
(玛多尔小姐、穆宁和胡基以及赫尔小姐都仔细检查过了……他的灵魂就在这里,只是一直没有醒来。)
不能把Alter所犯的罪名全部按在他的身上,那又不是眼前的他所期望的事情,而且没有辉付出这么大代价的话根本无法阻止Alter对世界的伤害,但是现在却又让他一人去承担如此沉重的后果与负担……
(太不公平了啊…真的……)
只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快要无可挽回的地步,莱娜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那时小夜对自己的指责是正确的,自己潜意识地支持失去记忆的他强迫自身去决斗收集卡片的数据、本身就是将无辜的他卷入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之中,仅仅是打上了相爱的旗号来掩盖这份实际存在的利用关系而已;无论是自己对他的恋情还是自己已经背负上的宿命、他一直都无条件地完全承受着,心甘情愿被自己利用也好、代替自己承受伤害和怒火也好、被Alter所蒙骗将自己的仇恨刺向他也好、再次被原谅和告白也好、最后的奇迹也好……
像个笨蛋一样,就这样救赎了自己也好……
为什么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呢?
抑制不住的泪滴接连打在少年的手背上,自己早就已经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是爱。
所以,哪怕今后一生都无法再见到他的笑颜,自己也要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作为对这份最长情告白的回应。
必须用余生去爱着他,全心全意。
……
轻轻拍着莱娜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的零衣也早就知晓了,眼前的她对辉抱有的心情到底是怎样地深刻且真挚……
只是,自己跟露世明明也和她一样吧。
一样都是,将辉逼上绝路的人。
为什么之前的自己就连一丁点的自觉都没有呢?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才发觉到呢?
——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们,大家都已经开始反射性地去依赖辉,将被他守护当做是常态。
本就应该被守护的他,因为所有人的期望而拿起了守护他人的利刃、去无条件地勉强自己一次又一次投身困苦险境之中不断经历无比艰难的战斗……
他难道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吗?
他难道有强横无比的力量吗?
他难道已经被命运规定好、必须去承受这些了吗?
怎么看都不是吧!
他是…一般的体能,一般偏下的筋力,一般的反应速度,一般的柔韧性,只有意志力坚强到让自己也十分钦佩,内心却又柔软到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之上——
怎么看都只是个稍微有点固执的普通笨蛋吧。
难道就因为每次都有无比恰巧的奇迹发生,就可以把这种东西当做是常态而无意之间持续逼迫他、去一次次让他献祭更多重要的东西来换取光彩夺目的奇迹吗?
完全不对吧!
让强行回应大家期待的他一步步将自己逼向彻底灭亡的终点……这就是通过手链观测到的、那个自称Alter的辉所说的属于他的最后绝路?
不要啊…
绝对不要啊!
再一次失去他什么的……根本就不应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自己早点意识到这一点的话,现状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将手中的剑握紧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所爱的人,明明自己为了匹配得上这份觉悟而付出了十足的艰辛与努力、到头来却还是需要依赖他一次又一次牺牲自己来创造血淋淋的奇迹吗?
你根本就…完全失格了啊——
闪刀姬 零衣。
…
勉强遏制住眼泪的少女、与正轻轻安慰着她的眼神黯淡无光的少女,都错失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机会,
又一次目击了陌生天花板之后,慢慢支起上半身的少年瞳孔之中所映入的景象是自己曾经朝思暮念的、两个世界之中亲切的爱人。
只是,在牵住他的手抱住他的时候,虽然只是无比短暂的一瞬间、零衣和莱娜却也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少年面对她们那来自本能反应的恐惧感情、和神经反射一般自然的缩退和震颤。
坚固无比的事物也开始出现细微裂痕时、连续的崩解也已经能够指日可待了。
这难道也是那癫狂而阴暗的笑声,所寻求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