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起身。
他无声地看了一眼林深和顾十远,左右手手掌来回搓着,一直到把手心的数字给抹掉了,才轻轻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摸了出去。
林深偷偷朝外看去,只见杨进汝单手抬着前摆,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然而和前一天相比,他的脸色显得略微有些苍白,双唇失去了血色。
最重要的是,周身飘散着一股极其浓烈的香气,就连躲在回廊的林深和顾十远都闻得清清楚楚。
温从竹似乎是被呛到了,轻轻抬起手来挡住鼻子,不安地与苗小羽对视了一眼。
只有孟严面不改色地看着杨进汝,叹了口气,说道:“这怎么会睡得着?”
杨进汝的动作一顿,目光扫过几人,像是才突然发现什么似的,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把人数过来,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还有两位客人呢?”
众人默契地低下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杨进汝左右看看,又扯开嘴角笑了起来,“是不舒服还在休息吗?那真是怠慢各位了,要是身体不舒服,我这就差人去镇上把大夫叫来。”
孟严皱起眉头,抬起手摆了摆,“不见了。”
“什么?”
孟严沉默了一下,又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他们不见了,早上一起来房间里空空如也。”
说完这句话,孟严打量着杨进汝的表情。
他双手背在身后,绕着杨进汝走了一圈,“杨管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杨进汝脸上立刻露出惶恐,“这怎么会?!各位都是老爷重要的客人,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啊。”
那双苍白的手不断摇晃着,让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看上去更是虚弱了几分。
“真的吗?”孟严停下脚步,“可昨天我们就少了一个人,你怎么没发现呢?”
只见杨进汝的身体一顿,眼珠子在眼眶中转来转去,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少了一个人?客人您在说什么,你们不就是七个人吗?昨天我好好数过了,就是七个人啊。”
苗小羽难以控制的惊呼,几乎是在杨进汝话音落下的瞬间响起的。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往温从竹的怀里挤。
杨进汝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尹治有些僵硬地清了清嗓子,小心地问道:“杨管家,你确定我们只有……七个人吗?”
杨进汝似是思考般快速眨了眨眼睛,点头应道:“那是自然,我怎么可能把人数数错呢?”
苗小羽又是“呜”地叫了一声,整张脸都埋在了温从竹的颈窝。
顾十远伸直了脖子,在林深耳边低声道:“牛啊,还给编剧情了。”
只有林深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向大堂几人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些心慌。
这几个人既然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跟镜子鬼说,那就说明他们可能已经意识到林深出现的某种不对劲了。
他们确实只应该有七个人,去掉死去的那个,现在就剩下六个人。
林深当时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只是后来替进了空出来的这个位置。
他还没搞明白镜子鬼明明知道自己在当中,为什么没有任何表示,结果现在其他人好像也知道多了一个他。
这让林深对于之后的计划和打算,多了一点不确定的想法。
孟严在温从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愁容满面地一拍小方桌,“可是我们明明有八个人。”
“这,怎么会?!”
杨进汝表现得很吃惊,不得不说看不出来一点破绽。
温从竹顺势搂紧了苗小羽,抖着手里的两张假符纸,大声道:“我就说吧!我就说肯定有问题!绝对是有鬼混到我们当中了,不然你们这宅子贴这些符纸干什么?!”
苗小羽极其配合地又呜咽了几声。
看不到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什么表情。
顾十远和林深从没见过温从竹那么大声说话,听得一愣一愣的。
“它混在我们当中,”温从竹猛地朝杨进汝瞪眼,“我们以为我们就是八个人,结果它悄无声息消失,还一个一个带走我们的人,你们贴了符纸明显就是知道的,知道有问题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杨进汝看向温从竹手中的符纸,脸上露出不妙的表情,“啊……这……客人您怎么能把符纸给揭下来啊。”
“怪我咯?”温从竹睁着一双杏仁眼,把符纸往桌上一拍,“有问题早跟我们说,而不是贴在镜子上吓我们一跳,你知不知道小羽发现这东西的时候吓成什么样了?”
孟严抬起眼,接着说道:“这就是付家的待客之道吗?我看生辰宴也是假的吧,你们想要的是我们的命,把我们骗到这里来了。”
林深不自觉地张开嘴。
“卧槽,这演着演着还说起真话来了啊。”顾十远不自觉地捂住嘴巴。
林深不再去看,而是靠着墙面坐了下来,“真假掺半的话,才最能让人分不清楚,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全是假话很容易露馅,大家都不是专业的演员。”
石越明在这时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我们的房间里全都有符纸,除了最开始消失那个人那一间,这什么意思?”
杨进汝赶紧摆手,像个完全无辜的人,“各位是老爷的客人,我们怎么敢做伤害诸位的事情啊。”
“那符纸怎么说?是我眼睛瞎了吗,这不是符纸?”温从竹梗着脖子,又大声喊。
杨进汝像是十分为难地低下头,纠结着要不要解释的样子。
“这……确实是符纸。”
这句话一出,温从竹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而在她怀里的苗小羽用力抓了一下她的手臂,她又立刻挺直了后背。
孟严眯了眯眼睛,表现得最为镇定自若,“终于肯说实话了?”
杨进汝叹了一口气,眉毛拧到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小方桌上的符纸,连声哀叹。
“客人们不该把符纸取下来啊,这是保护各位的东西,取下来……可就没效果了!”
尹治咽咽口水,凑了过来,“既然能贴一次,还不能贴第二次吗?”
“能,当然能,”杨进汝点点头,“可是不见了的客人,肯定是自己撕了符纸,才遇到危险的啊,这就没办法再找回来了!”
“这话怎么说?”孟严问道。
杨进汝的表情神秘莫测起来,说话声音也压低了。
“按照我的拙见,各位客人见到的那位多出来的同伴,很有可能是恶鬼假扮的,它……它很可能是宅子原本的主人,那位匠人留下的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