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人,心还怪大的。”
许是想不出还能说点什么了,许立川只能挤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来。
林深却是极其认真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的心可不大,我当时之所以反驳你,是因为你不仅隐瞒自己奇怪举动的原因,还为了让大家转移视线,而把矛头指向我。”
许立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睛不安地转了一圈。
“我们当时需要相互分享信息,需要相互帮助和信任,来一起解决面前的困境,但你扯到别的事情上确实是在浪费我们本就不多的时间,”林深说着,看了看展厅里的灯,“亮灯的安全时间不长,不应该花在相互质疑上,但我并没有说保持怀疑的态度不好,可要分场合。”
“道理我也知道……”许立川的回话声很小,他来回搓着自己的手臂。
“你当时不就是害怕吗?”林深眨眨眼,盯着他的脸,“有看不见的东西靠近自己,所以下意识做出了很大的反应,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还好,但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许立川的上眼皮跳了一下,他咬住嘴唇,感觉话语就在嗓子眼了,可愣是说不出来。
“害怕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觉得……”林深淡淡地说道。
许立川这个时候,才终于抬起眼眸,和他对视起来。
“人要是什么东西都不怕,你不觉得那太可怕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许立川不解地蹙眉,“要是什么都不怕了的话,这些事情不就都不在话下了吗?就是因为……因为害怕,所以很多事不敢去碰,更不用说去做了,反而会拖了后腿。”
林深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一个完全不懂‘害怕’是什么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样他无法判断什么是危险,什么是安全,不论任何事都会直接行动,这反而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许立川这下才是明显愣住了,“你这说法,我倒是……之前没想过。”
“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林深转动着手电筒,“人知道疼痛,知道害怕,是因为担心受到伤害或者是失去生命,那就说明,生命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很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希望能在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再进行,所以会谨慎会思考。”
“而我觉得,只有当一个人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不管是自己,还是周边的一切都不再担忧和寄挂的时候,他才会没有这种害怕的情绪,而真到了那个时候……”林深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盯着地面,目光却像是穿透了纯白的地板,看向了别的地方,“生命和其他东西对他来说就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也就不会去珍惜了。”
林深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像是在喃喃自语。
许立川似乎也感觉到了林深神情的不同,咽了咽口水,左右观察他的神色却没说话。
林深沉默了一会儿,又眨眨眼睛,把自己拉回到艺术馆里,“哪怕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别人的人,也不可能是一点都不害怕的,只是当时有他们认为更为重要的东西,暂时超越了生命的位置,让他们下意识地去做,并不代表是不珍惜生命,所以害怕没什么好丢脸的。”
“……”许立川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深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站在这里,跟一个刚刚闹过矛盾的人说这些话。
也许是之前的情况太过紧张,现在展示灯亮了起来,神经稍稍放松,脑子突然不会思考和工作了,就下意识地说了些废话吧。
“在这种地方谁不害怕?”林深耸了耸肩,“在这儿死了,现实世界里可就醒不过来了,每一趟都可能是送命的旅程,大家都怕,要是说了害怕还被笑,那只能说笑的那个人有问题。”
许立川抓了抓脸,卸下了肩膀上的力量,“被你这么一说,我更……不好意思了,要不是我,你和周泉的手电筒也不会……”
林深摇摇头,“跟你没关系,手电筒是这个地方给我们准备的,我们没法选择,只能被动接受,这是我们进来的一瞬间,这鬼地方就算计好的,就是想要我们死,想要我们没法离开,你并没有有意破坏手电筒,也没故意浪费电池电量。”
“我们只是在快速的判断过后,做了认为对的事情,说到这里……”林深笑了,“你不是说我是故意不救应大海的吗?那就是在我判断后,我没能力保证我可以照顾他到早上六点,而他没有手电筒,光靠一双手也无法快速行动,我不能因为我个人觉得于心不忍,我要救他,结果自己照顾不过来,再把这份责任压到你们身上不是吗?”
或许是没想到林深又会提起前面争吵的事情,许立川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他抿了抿嘴,“我懂你的意思,换做是我,真遇到那样的情况,我也没法救他……当时只是,情绪上头了顺着情绪就那么说了。”
林深想了想,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还有五个多小时,从现在开始大家一起想办法撑过去吧。”
许立川抬起眼,朝田松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小子也是……说话那么难听,结果也帮了我。”
“嫌弃归嫌弃,也没到希望你死的地步啊,一般人哪有那么恶毒的?”
许立川点了点头,胡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说得对,那个……林深……”
“嗯?”
许立川眼睛左右飘飘忽忽,嘴巴张开又闭上,最终才把话挤了出来。
“你要不和我换一下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