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月视线往下,看见了她交叠在腹前泛着红斑的双手。
杏眸微弯。
“皇上!”
淑妃不想离开,担忧地望着明德帝。
皇后看向她的目光充满警告,“淑妃,你身子不适就在飞鸿宫好生歇着,别把病气过给皇上。”
淑妃闻言,眼圈瞬间通红,一股委屈涌了上来。
不就是脸上长了些痘疮么?何必避她如蛇蝎?
飞鸿宫伺候她的那些宫人,个个身体健康,这点小毛病根本不过人。
皇后就是趁机羞辱她。
明德帝没开口让她留下,淑妃只得又匆匆离开。
从头到尾都没注意一旁的苏隐月。
赵贵妃担心明德帝病情,自请去厨房守着熬药。
这波人离开腾出空间,跪在一旁的四个看守太监重新落在皇后眼中。
明德帝刚宽恕了捉毒蛇的小轩子,这四个倒也不好打死了。
“拖下去,杖责五十。”
四个太监没想到能保住一条命,喜得直磕头,“谢皇后娘娘宽恕。”
随后,皇后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苏隐月两人。
“御儿,你也累了,回王府休息吧。”
江在御正欲应声,却听明德帝慵懒道。
“邓观已被朕抄家流放。御王妃,你大半夜不睡觉,既有精力去管两个平民,那十日后的奇珍园常宴,你和老五一起参加。”
苏隐月手指微动,将香球收入空间。
“王爷怪病未愈,今日又动了内力,身体更不好了,父皇,你看看他的脸多白……”
话未说完,怀恩迈步挡在苏隐月面前。
“御王,御王妃,皇上需要休息,奴才送你们出宫吧。”
他知道明德帝想干什么,摘玉阁一行御王妃毫发无损,纪千明就不会入宫。
那只能在奇珍园常宴上对赵贵妃下手了。
让御王夫妻亲眼看见赵贵妃的伤势,纪千明才能尽快入宫。
走出勤政殿。
苏隐月回头望着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的宫殿。
眼神暗沉。
今日她没被毒蛇毒死,又想在奇珍园弄死她吗?
好在古代大多帝王都讲究师出有名。
想要谁死,要么制造意外,要么虚构一个罪名。
不会看谁不顺眼,直接让侍卫砍了。
这给了她操作的空间。
正好她也觉得让明德帝被毒蛇咬一口,有点轻了。
走出宫门,马夫王顺驾着马车等待。
车轮骨辘辘转动。
苏隐月已经一晚加一上午没有睡觉,自上车后就一直靠在车壁闭目养神。
忽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
“那条毒蛇是你带进勤政殿的对不对?”
苏隐月心中一紧,猛然睁眼,眸底的疲色顷刻褪去,清醒无比。
她拿不准他说这个想干什么,一时没有开口。
江在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同样没有再问。
只是眼神带着看穿一切的冷静。
苏隐月换了个靠在车壁上的姿势,坦荡道:“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江在御心底一抽,勉强平复着情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隐月歪头,带着天真的残忍,“我是恶女啊,无事尚要找事,何况有人先对我动手?”
生命不止,搞事不休。
江在御喉咙哽堵,有些无法忍耐,忽然倾身,双手扣着她的肩,急切地问:“难道你不知道那是我父皇?”
苏隐月眼底翻涌着些许戾气,下意识想开口质问你拿他当父亲,他却不拿你当儿子。
话到嘴边,她磨了磨牙,将话语嚼碎,咽回肚中。
他全都知道,可在明德帝受伤的时候,还是会冲上去施救。
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手段吗?为什么会以为你父皇是例外?”
江在御直视她的眼睛,发现里面没有一丝对皇权的畏惧。
轻轻摇头,幽叹道:“你肆无忌惮得让我害怕。”
父皇是天子,他是不会错的。
纵使是父皇先让怀恩动的手,可一旦被查出来,我也保不住你。
苏隐月挑眉,兴味道:“这就怕了?胆小鬼。”
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江在御掌心用力,逼自己说得直白。
“遇到毒蛇你能自保,为何一定要把毒蛇带进勤政殿?父皇安危关系朝政,他不能出事。”
“此前你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我只当是为了宽慰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做……”
苏隐月上挑的柳眉一点点压了下来,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反击皇帝是错。
古代女子生存艰难,她很感谢他能给予自己祁国所有女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没了他,她会在这个时代撞得头破血流。
可是,只要回到现世,就是最基本的权利。
在现世,别说做假证、非法拘禁、要她的命,就是打她一巴掌,也是要赔钱的!
她宁愿在现世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愿意在封建王朝当一个看似高高在上,实则生死在上位者一念之间的王妃!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苏隐月一把推开他,激荡的心湖在此刻平静下来。
“我没有王妃的金印宝册,严格说来,我是没名没份住在御王府的。你给我优于祁国女子所有的一切,都错付了。”
江在御心脏兀地开始绞疼,艰涩开口,“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从天际压下,让他无法呼吸。
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苏隐月没有剖析内心试图说服他,而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他俩接受的教育,成长的环境全然不同,不同思想的碰撞必会发生一场激烈争吵。
他武功高,她怕说不过自己,被恼羞成怒的他一掌打死。
有时候不必争一口气,保命是最重要的。
趋利避害,已经刻进了她骨子里。
“我受不得委屈,留在御王府,迟早会连累你。”
“纪千明医术很好,你不需要我了。”
苏隐月坐直身体,“我们就此别过吧,有缘再见。”
正好现在马车还没回到御王府,倒省了她走一截路。
江在御定定地看着她,期望能从她眼中找到狡黠和捉弄他的促狭。
都没有。
那双漆黑的杏眸里框着两个微微扭曲的倒影,全是他。
苏隐月推开车门,对赶车的王顺道:“停车。”
“我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