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仔细的感受着这个独特的意识空间,发现它竟然以一种既立体又线性的方式存在着,立体是因为它在意识层面构筑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而线性则是它似乎随着记忆中时间的流动在向着某个方向延伸。
那股意识的波动,就是从那个延伸的方向尽头传来的。
如果用比较简单的话来概括,这是一个由洛椫的记忆所构筑出来的精神世界,并且会随着他记忆中的时间改变。
而现在,琪亚娜处于这个世界的[过去],而洛椫自己,则处于这个世界的[现在]。
想要从过去直抵现在,她必须走过这中间名为[时间]的道路,但作为拥有时间权柄的终焉,她可以将这个[时间]无限的缩短。
所以跨过这段时间,在琪亚娜自己的感知中或许会经历的比较久,但对于除她以外的一切存在,都只不过过去了短短的一刹罢了。
也正因如此,所以少女并没有在这段“赶路”的过程上心急,因为这对她来说不会耽误任何的时间。
于是,她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一切,观察……这份记忆。
如果能够将他的生命完完整整的经历一遍,或许自己就能弄清楚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现在的状况又该如何解决。
正当她思索之时,前面的草丛里却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从草丛里探出来,接着用小手努力的把灌木丛扒开,把被树枝挂住的破衣服扯下来。
就这样,那个小小的身影一路披荆斩棘,终于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抬起头,一双黑亮有神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少女的脸。
虽然那张脸虽然带着营养不良的瘦弱与苍白,也还十分的稚嫩,可是琪亚娜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阿椫……”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孩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向着前方小跑过去。
在这个由记忆构筑的世界里,她只是个介入的旁观者,除了观看,什么也做不了。
琪亚娜恍然惊醒,转头才发现原来刚刚他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东西。
破败的围墙后方是一栋已经变成半废墟的建筑,隐约能看到“研究中心”四个灰蒙蒙的大字还挂在上面,但是前缀却已经崩塌的看不清了。
小洛椫轻车熟路的绕过了那截残垣断壁,然后从已经碎掉的围墙一角钻进了研究所还算完整的那部分建筑,琪亚娜的视角也随之跟了上去。
她看着男孩儿在早已废弃的实验室里翻找,然后又从杂物间里翻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工具箱,把找到的各种工具还有零件装进去,然后拖着那个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那么大箱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太阳都有些偏西,小洛椫依旧拖着那个大箱子在野草地里艰难的穿行,不时的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汗液和灰尘还有油渍混在一起,把他的脸糊的像小花猫一样。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怨色,甚至偶尔还会嘿嘿的傻笑一下,仿佛那个笨重的箱子里承载了这个孩子全部的憧憬。
“这些零件……呼哧……应该够了吧……”
而琪亚娜,就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慢慢的跟着,没有厌烦,也没有不耐。
终于,他回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那是靠在一棵大树背面一顶小小的帐篷,用木头,玉米杆,塑料布还有稻草堆成,虽然简陋,但看得出来造的很用心。
小不点屁颠屁颠的用力把箱子几下拖了进去,然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哼哧哼哧的喘气。
不过仅仅休息了一会儿,他又迫不及待的爬起来,从箱子里把各种各样的零件和工具取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旁边用砖垒起来的一个石头桌子上。
而那桌子上,则正放着一些其他的工具,两本书,还有一个组装完大半的机器小人,小机器人的头顶还安插着没来得及取下的太阳能电池板。
那两本书,一本是德语词典,一本是机械理论基础指导,虽然两本书都破破烂烂的,但是却被男孩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被他视作重要的宝物,总是去反复的翻看。
哪怕……这两本书的内容,他在第一次看过之后就早已烂熟于心。
万事俱备之后,他坐在了“桌子”旁一块还算平坦的石头上,搓了搓被箱子的棱角硌的通红的手掌,拿起工具就开始忙活。
琪亚娜屈起腿在一旁蹲下,静静的看着。
男孩思索着,把一个个陈旧的零件往小机器人身上安装,拆卸,反思,再安装,这个过程往往要重复许多次,他才能把一个零件相对完美的拼接上去。
不过事实上,这些零件十分杂乱,连型号都有很多不匹配,能够拼到一起属实有点生搬硬套,衔接也不可能非常自然,再加上仅仅只有一本基础理论指导,所以组装的过程看起来非常的艰难,很多地方甚至都需要他自己去思考,去摸索。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午后到黄昏,夕阳也逐渐向着地平线之下沉沦。
在夜色即将爬上天际之时,男孩儿终于是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放下了手里的工具,长出了一口气。
而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台形状略有些怪异,破旧又丑陋,但还是能勉强看出人形来的机器。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他咬了咬嘴唇,脸上带着一眼就能看出的忐忑,又再三确认了几遍,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按下了脑袋部位侧面的一个开关。
一阵轻微的滋滋声响起,机器头部原本布满划痕但是被擦的很亮的小显示屏上,忽然亮起了一个带着缺口在旋转的圈圈。
十几秒钟后,圈圈消失,随即是亮起的两个小点。
小点晃了晃,又迅速的缩放了几下,仿佛是在眨眼示意。
“成功了!”
见到这一幕,小洛椫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几乎是大声喊着跳了起来,自己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自己为自己欢呼,自己为自己鼓掌。
然后他又赶紧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思索了一下,对着那个小机器人开口。
“咳咳……小芙,听我说,嗯……把手抬起来。”
吱——
一阵有些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它似乎是反应了几秒,然后那只被拼装在一起的手臂上,关节开始缓慢的转动,然后将那只手臂带动着,慢慢抬了起来。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男孩儿眸中的激动更加难以遏制,随即他又再一次开口,声音中满是期盼。
“那……小芙。”
“可以……和我说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