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相隔数十步外,有人猛地发出一声怒喝:“你别动!”
“你敢跑我就报官了!”
三个大汉举着火把,彼此迅速对视一眼后,快步靠近拖拽着小姑娘的男人。
男人听后脸色一变,狠狠踹了地上的小姑娘一脚,嘴里低声咒骂些不堪入耳的话。
小姑娘痛苦呜咽,单薄的身体如同飘零的落叶,疼痛难耐的轻颤着。
听到打骂抽泣声,大汉们担心小姑娘受伤,顿时大步跑上前,将男人和小姑娘团团围住。
“住手!”眼看男人又要动手,大汉急忙大喝道。
男人烦躁皱起眉头,嘴里怒骂着几人多管闲事。
碍于对方人多,个头比他壮硕,否则他早就动手了。
三大汉听他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将火把凑近些。
亮光骤然靠近,男人暴躁的眯起眼睛,拳头紧握,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火光明亮,三人细细一看,竟是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惊呼道:“是你?”
一人怒骂:“原来是你啊陈阿大,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陈阿大是他们这一带最游手好闲的人,成日无所事事,尽做些恃强凌弱的卑鄙行为。
年轻时靠一身蛮力,攒了些银子,托人关系娶了一门媳妇。
那媳妇过门还没三月,就被他打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那媳妇硬气,趁着天黑,拿刀伤了陈阿大的命根子,匆匆抱起刚出生的儿子,一跃跳了井。
自此,十里八乡都知道陈阿大心思歹毒,逼得妻儿跳井。
他不能人道的消息也传的人尽皆知,不少人明面上不敢说话,背地极尽嘲讽一番。
三人的态度咄咄逼人,陈阿大用粗布脚尖踢踢地上半死不活的小姑娘,“欺负小姑娘?本事?呵呵……老子要什么本事?!这是老子花了三两银子买来的!”
大汉闻言立马皱起眉头:“这是许老娘家的小女吧,许老娘眼睛瞎了多年,一直是这小女在身边照顾,怎么可能把她卖了?”
把小女卖了,身边就没了照看的人。
陈阿大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她老娘都快死了,临死之前把小女卖给我,自己拿着银子吃香的喝辣的,好好享受最后几天的肆意,也不枉活了多年。”
大汉不信,反声质问:“你口口声声说许老娘自愿卖女,证据呢?”
此时,地上的小姑娘忽地动了,她费力的伸出一只沾染血迹的手,摇摇晃晃的扯住大汉的鞋边。
她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开口解释:“不是的,阿娘没有卖我……是他、他骗了阿娘……咳咳……”
大汉脸色一沉,很快听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举着火把步步逼近。
陈阿大被迫后退,一双眸子里尽是不甘的暴怒。
一名大汉小心将小姑娘抱起,见她满身是血,眼神涣散,顿时心里一揪:“我马上带她去医馆!”
再不去医馆治疗,这小姑娘今晚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匆匆撂下一句话后,大汉头也不回的快步跑远了。
陈阿大正要追,留在原地的大汉立即上前,毫不犹豫地堵死他的路。
陈阿大嗤笑一声,眼底全是鄙夷:“你们就是假好心!只会惺惺作态!她老娘连粥都喝不上一口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管?”
“现在老子花了钱,买了人,你们又跳出来,做救世大英雄。”
“真是好事好声都让你们玩明白了!”
大汉啐了他一口:“无耻之徒,只会胡言乱语,许老娘生活艰苦,邻里邻居明里暗里都帮过不少次,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嚼舌根。”
“你这人心思龌龊,看不到我等帮助许老娘,反倒是学狗那一套,反咬一口。”
陈阿大无奈的摊开手,“是是是大善人说的是,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不找小姑娘麻烦了,那大善人可否把我的三两银子如数归还?”
陈阿大一脸乐呵呵,理直气壮地伸手要钱:“只要你把三两银子还我了,从今以后我看到许老娘一家,我都绕道走,绝对不会再找她们的麻烦。”
大汉脸色微变,他们一家靠种地为生,收入单一,家里弟妹又还在学堂念书。
一时半会,怎么都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况且,三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陈阿大一眼看出他们的窘迫,顿时哈哈大笑:“又想做好人,又没有本事,你们也只会大呼小叫的吓唬人咯。”
“她老娘也是做孽喽,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还要生个丫头片子出来,那穷酸丫头估计这辈子都没喝过一口肉汤,长那么大了一件好衣服都没有,瘦的干巴巴的,像根烧火棍一样,还要整天伺候瞎眼娘,可不是命苦吗?”
“老子把她买回家,吃香喝辣的供着她,不比她那老娘强上千百倍。”
大汉想起小姑娘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听陈阿大口中的吃香喝辣,顿时觉得这人厚颜无耻极了。
“闭嘴!”陈阿大刚要继续嘲讽,大汉猛地用火把朝他胸口一按。
胸口一热,陈阿大急忙后退,双手用力拍着胸口的火星子,怒不可遏:“你要烧死老子啊?!”
大汉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再多说一句,老子把火冲你嘴里。”
陈阿大欺软怕硬,立马闭嘴。
*
魏听妤飘在半空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小白猫抬起小爪子,轻轻挠挠魏听妤的掌心,“阿妤,你觉得陈阿大此人如何?”
阿妤心地善良,看到陈阿大欺负弱小,心里一定会愤怒。
只要愤怒,就会激起鬼气翻滚。
鬼气一动荡,就会产生杀人的念头。
魏听妤应声低下头,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他是一个聪明的恶人。”
小白猫一愣,聪明吗……
为何阿妤会用聪明?
小白猫察觉魏听妤情绪不对,软声问道:“阿妤为何会这样说?”
魏听妤眨眨眼,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砸进小猫头上。
“他很坏,心思很恶毒,也很残忍,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既然许老娘行动不便,生活不能自理,吃穿都成问题,为什么还要把无辜的小姑娘生下来。”
“她把小姑娘生下来,是为了照顾她的生活,从一开始她所期待的,都不是女儿的出生,而是一个血肉相连的奴才。”
“就像……我娘利用我上位一样,她不爱我,不喜欢我,不在乎我,我的存在只是她争宠的砝码。”
“小姑娘很可怜,她吃不饱,穿不暖,一年到头要做很多大人才能负担的重活,甚至为了她阿娘自私的行为,她要承担亲情的束缚,赔上自己的一生。”
“她阿娘才是最恶毒的,困住她的从来不是穷苦和坏人,是生她的阿娘。”
……
魏听妤的话,是在说小姑娘,也是在说她自己。
小白猫呆呆的愣住。
她一直以为阿妤是迟钝的,笨笨的,可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的太多,想的太过透彻,反而更加痛苦。
小白猫似乎明白了阿妤为何会那么喜欢祁昀之。
通过阿妤的记忆,小白猫知道,祁昀之对阿妤的爱一直是隐忍的,大多时候都是润物细无声的温和。
祁昀之把阿妤养在身边,只要她不乱跑出去,其他的都随阿妤高兴。
她要趴在地上睡一天的觉,或者去御膳房偷食物吃,祁昀之都不会管她。
阿妤这样敏感的性子,祁昀之不许她离开的时候,她更能感受到关心和在乎。
在她丧失爱护自己的想法后,需要有一个人出来。
那个人要爱她,在爱她的过程中,她会慢慢学会爱自己。
她只有爱自己,才能更好的去爱身边的一切美好。
小白猫飘到魏听妤眼前,用小爪子擦干她的眼泪,心里疼的一抽。
“阿妤,既然出身无法选择,那我们向前看。”
“你不该被过去的阴霾笼罩,他们犯下的错不应该让你来承担,阿妤,不要难过,如果可以,当年我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你留下来。”
魏听妤红着眼睛点头,“我已经不难过了。”
她的声音很小:“只是偶尔的时候,我想不通。”
世间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