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月并不想流眼泪的,这不是她的风格,可现在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时,她并不想让伽利看到。
伽利的大手有些粗,慌乱地想帮她擦掉不停掉下的泪珠。林宛月伸手拍开了,自顾自往前快步走去。
伽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两人直到回家了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家里秀娘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她这段时间如果不需要照顾林宛月,都会帮老康给大伙儿做饭,厨艺也很好,会花心思换花样,不像老康,只会一个样式做得大家吃到腻。。。
“回来了~我刚做好。。。”秀娘已经在偏厅摆上饭菜碗筷等着其他人了,还没说完,林宛月就把秀娘拉走了。
力儿和老康面面相觑,刚才就觉得林宛月和伽利气氛不对了,但林宛月围得结结实实的也看不到什么表情,是生气了啊还是生气了啊?
伽利对其他人说了句你们先吃,也跟着进了后院。
被拉进后院的秀娘正疑惑呢,林宛月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话:“秀娘,你和我说说,以前那叶家娘子,叶澜葭到底发生了什么?!”
秀娘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不瞒你说,给我看病的陈大夫以前就是叶澜葭的大夫。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林宛月此时泪痕未消,眼睛还有些红,一看就知道刚刚哭过。
这时伽利也默不作声来到她们身旁,看林宛月与秀娘立在寒风中说话,心疼得不行,赶紧过去提醒了一声:“有什么话回屋里说,这里容易受凉~”
林宛月一个眼刀甩过来,伽利又不敢再说什么了。。。秀娘看看林宛月,又看看伽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林宛月气得够呛,犹豫着该不该说。
夕阳彻底落下,天色一片昏沉,三人就这样僵持着站在院子里,还是秀娘也赞同到屋里,林宛月才进了屋坐下。
秀娘与林宛月面对面坐着,伽利则站在林宛月身旁。这一幕让秀娘似曾相识。
“叶澜葭,就是我当初照顾的叶家娘子。我进叶府的时候她已经被休了,据说是因为无法生育被休的,但叶府里谁也不提这个事。
澜葭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仍是每日读书弹琴,唯一烦恼的就是喝药,她说自己一身药味儿,自己有时候也拿这个打趣,心态还是很好的。
但人总有不如意之事,她长得好,家世也好,就是这个病。。。澜葭有次还和我说,羡慕我们这些健康的,这个病让她受了许多心里的苦。
我没读过书,也是知道澜葭的苦的,从她那些诗画里,从她的眼神里。。。
直至一段时间,她眼神里又有光了,那段时间还常常往西市去,开始的时候还不让我跟着。
我也没想太多,人憋久了都憋出毛病来,澜葭出去散心不知多好~可谁能想到,她是和一个外邦人互相看对眼了。。。每日去西市,就是与那外邦人私会。。。”
秀娘说到这里,看向了伽利:“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的嘴和脸型与澜葭长得像。。。但你的眼睛,与那外邦人一模一样。。。”
伽利终于从秀娘口中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即使之前有了心理准备,真正听到有人说你和爸妈很像时,还是有很大触动。。。
“我,我爸爸妈妈他们怎么相识,又,又是怎么分开的呢?。。。”伽利睁大了眼睛,嘴唇都微微发抖起来。
林宛月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去握住他,但还是没握过去。
秀娘又说道:“怎么相识我不知道,我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私定终身了。。。澜葭让我保密,她唤那个外邦人叫什么斯,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有双灰蓝眼睛。
我见那人的次数不多,有一次就是这样我和澜葭坐着,他站着,像个护卫似的。。。我那时小,自然高兴她遇到心上人,觉得话本说的那些故事在身边发生了。
可是,这事还是被发现了。。。澜葭有了孕吐的迹象。”
听到这里,伽利和林宛月互相看了一眼。这的确是谁也没料到的情况了,他们现在知道伽利出生了,可在当时,嫁人几年未孕的叶澜葭却在被休后怀了孕,对叶家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对一个豪门大族来说,应该是个污点。。。
秀娘继续说道:“开始我和澜葭还瞒着,说身体不适,可肚子大了哪看能藏的住。叶家老爷发现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了好几套名贵器具,也把怒气迁到了我身上,说我帮着澜葭隐瞒,闹出这事我也有罪。。。
唉。。。我只是一个小小侍女,当时也天真,觉得澜葭与那什么斯是真的感情,被罚我也认了。澜葭也帮我说话,让老爷只将我遣回乡下。”
“后来他们怎么样了?为什么叶澜葭最后郁郁而终了呢?”林宛月追问道。
“我也无从得知了。我离开叶家的时候有个平时关系好的小厮与我说,他们要去抓那外邦人。当时澜葭已有孕五六个月了,我与她说让她好好修养,莫动了胎气。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现在看到你,才知道她将你生了下来,你也被保护好长成了现在这般俊朗模样。澜葭她,能安息了。。。”
秀娘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带上了哽咽。。。
所以秀娘也无从知道当年普利斯为什么带着伽利远走,留下叶澜葭自己一人。。。
但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叶澜葭就是伽利的母亲,那位普利斯口中,夏日阳光最盛时照耀着的桂树上最晶莹剔透的那片叶子,就是叶澜葭。
两人在西市相遇,最后却天各一方。两人都因病而逝,可他们的结晶,伽利却活了下来,回到了最初的西市。
现在的伽利,似乎又面临着父辈们的困境,是否待在成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