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月听了这话皱起眉头,每日做了送过去,先不说食物会凉掉,食肆还得找小厮跑腿,怎么想都是个麻烦事儿。
叶平见林宛月皱着眉头犹豫的样子,忙又接着说道:“我可以加钱~”
林宛月搞不懂了,为何要这么麻烦呢?明明叶署丞找家里一个仆从来西市买一趟就可以解决的事。。。
叶平无奈,只好解释道:“林掌柜有所不知,我这老父因以前的事导致性情有些古怪,一人独居在通济坊,我则住在平康坊,平日里衙署事儿多,住的远也没法照顾,父亲也不愿意找外人来照顾他,犟得很。。。所以才来问问店里可不可以做了送去~”
通济坊在安京城东南角上,与西北方向的西市离得的确是远。林宛月也无意探究别人家事,看在叶平曾与伽利是同僚的份上,把这事答应了下来。
叶平大松了口气,连连道谢。林宛月把拉玛叫出来:“这是我店里的帮厨,别看是昆仑奴,但腿脚快,做事也细致。叶署丞带他去认认门,这段时间就让他去送。”
拉玛就这么送了一旬翡翠饺子,叶煜延的病痊愈了才作罢。叶平某日趁着天气晴好,带着自己的老父亲来到月泽食肆,备了礼说是感谢掌柜这段时间的照顾。
叶老须发皆白,但气色尚好。林宛月看叶平估摸着已过而立,以为叶煜延也只比林骑羲大个十岁,没想到他容貌如老翁了。
叶煜延拣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份翡翠面,看着林宛月说:“这段时间多谢林掌柜照顾了,我病卧家中就想着你们这翡翠饺子鲜香爽口,其他都吃不下。。。听叶平说对面食店也是你开的,着实厉害~”
林宛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这不好意思的情绪,手上用指尖缠了缠垂在腰间的发尾,说道:“您过奖了~”
叶平也和林宛月聊起伽利来,说着使团到哪了之类的。叶煜延看着眼前的林宛月,一些小动作让他想起自己的妹妹,叶澜葭。
人对于死去的亲朋,印象总是会停留在他们死去的那个年龄。叶煜延对于叶澜葭也是如此,尽管二十年过去,他脑中浮现的还是叶澜葭年轻的脸。
林宛月开始还和叶平聊得兴起,直到面上来好一会儿了,叶煜延都没有动筷,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了?味道不行?”
叶煜延摆摆手:“不用管我,就是想起故人了。。。”
叶平大口吸溜着面,他之前没吃过这么翡翠面,现在一尝直呼好吃,便没留意到父亲的变化。听林宛月一说,有些不满:“又想起我澜姨了?澜姨都走了这么久了,说不定她早就想开了,就父亲你还耿耿于怀。。。”
叶煜延听了这话,一筷子打在叶平脑门上:“说什么浑话!整个叶家都对不起你澜姨,你这小辈敢说这话!”
林宛月一琢磨就知道这话中的“澜姨”应该就是叶澜葭了。她知道不该多问别人家的家事,但牵涉到伽利的母亲,又正好碰上叶家长辈,对当年的事必定是清楚的。
林宛月把心一横,坐在叶煜延对面问道:“叶澜葭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怎会知道她的名字。。。”叶煜延眼里透出些惊讶。
“因为,我的夫君伽利,也就是叶署丞在西市署的同僚,就是当年叶澜葭生下的孩子。孩子想知道母亲的死因,天经地义!”林宛月直视着叶煜延的眼睛,坚定无惧。
叶煜延肯定不会只听一介女子这么说,就全盘告知真相,他看看叶平,又看看林宛月,嗫喏了几次都没开口。
林宛月知道他是因为不相信自己所说,便说出陈大夫,崔秀与伽利父亲普利斯他们口中的一些细节。叶平听了也站在了林宛月这边:“哎呀,伽利的确是蓝眼睛,但眉眼的形状又很像澜姨。澜姨走的时候我已十岁,记得清楚~”
“那现在那个孩子,就是你们说的伽利,在哪儿?”叶煜延问道。
“他随使团出访去了。叶伯,伽利千里迢迢从拂檩来到成唐寻找母亲,却发现亲生母亲已死,还是被自己尊敬的父亲抛弃而死。。。他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那孩子现在好吗?”
“伽利现在过得很好,叶署丞也知道的,他会下厨,做事勤恳仔细,待人真诚,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林宛月夸起伽利来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她觉得这不算夸大,就是照实说而已~
叶煜延垂下眼想了挺长时间,才抬起头来对林宛月说道:“林掌柜,我信你~如果伽利是澜葭的孩子,请代我向他说明,他的父母当年并不想分离,没有抛弃,而是保护。”
原来当年叶澜葭因月事不调无法生育而被休的坊间传闻是假的。。。月事不调无法生育是真,被休也是真,但叶澜葭不知道的是这俩没有因果关系。
真正让她被休的原因,是因为叶澜葭和叶煜延的父亲查到一些宰相家权钱交易的事,但叶煜延没仔细说这个,只说官场之事影响到了叶家,叶澜葭只是这个事件中的牺牲品。
叶澜葭后来遇到了伽利,她也有了喜欢之人,有了给爱的人生下孩子的念头。可休她的那位宰相之子,把叶澜葭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得知她与外邦人相恋,便说服自己的父亲要搞垮叶家。
叶澜葭权衡之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就是让普利斯带着伽利回到他的家乡,叶澜葭自己留下来与叶家站在一起。之后叶澜葭被多次上门的前夫君羞辱,加之思念普利斯与伽利,便郁郁成疾。
叶澜葭死后,叶家还是无法对抗朝中势力,自此家道中落。他们的父母痛失女儿,也都一病不起。叶煜延之后性情大变,落得个独居古怪之名。
林宛月和叶平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但从叶煜延说的话里,大致能感受到当时的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