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嵌挂在夜幕中央,凉薄透亮。
过了熄灯时间的光合一中静悄悄的,也加剧了外来者心里的不安。
大家都没有睡着,屏息强撑着精神以应对下一秒可能发生的变故。除了……
嗯……除了某新手狐狸。
整个人完全被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带着几分笑意,有几缕长发垂在床沿上,正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的枕头。
五月兔觉得如果他的玩家室友是一只小螃蟹而不是小狐狸,说不定现在在梦里还会开心地吐两个泡泡。
正当他观察完室友,要对今天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整合时,一阵强烈的困意突然袭来。
咬紧牙关抵抗睡意的同时,五月兔也注意着房间的变化,在他昏睡的前一秒,他看到对面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午夜十二点。
从睡梦中猝不及防被抽离的闻人亦欢跟踩在他床边台阶上的不知名学生鬼大眼瞪小眼。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学生鬼穿着光合一中的校服,理着板寸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脸色青紫,右边额角上还破着一个很显眼的伤口,正从里面止不住地冒黑血。
“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学生鬼哑着嗓子,声音像坏了三十年的发动机一样,瞪大的眼睛布满暗红的血丝,死死盯着闻人亦欢。
“你好吵啊。”
揉着眼眶的某狐狸努力压下从睡眠中被不知名力量唤醒的烦躁,说话语气的恶劣程度跟面前突然冒出的恶鬼实属有的一拼。
少年浅金色的眸子在黑暗的宿舍里含着一丝沁着杀意的暗芒,在他睁开眼睛时从瞳中一闪而逝。
“你为什么不学习?”
学生鬼对于某狐的起床气视若无睹,反而把脸凑的更近。
他嘴角咧到颧骨处,看起来只要闻人亦欢的回答让他稍有不满,他就会立马扑上去咬掉面前人一块肉。
虽然黑暗和鬼怪的结合把危险气氛烘托的很到位,但架不住闻人亦欢的起床“开机”进度目前才达到80%。
他眯着眼睛试图运用大脑分辨眼前的生物,并没有回答学生鬼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交白卷?!”
可能是被闻人亦欢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学生鬼吼了一声,直接扑上去伸手要掐他的脖子。
闻人亦欢皱了皱眉,抓住猛然从身侧袭来的鬼手,用另一只胳膊肘击学生鬼的肩膀,把学生鬼从床边的台阶上掀了下去。
矮着身子从床上跃下,闻人亦欢忽然意识到他们一妖一鬼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惊醒宿舍任何一个人。
“五月兔?”
闻人亦欢试探着冲对面叫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欧吼,看样子是大只狐狸中奖了。
中了一只男鬼奖。
学生鬼早已起身,手上多了一支锋利的笔刀。闻人亦欢收敛心神专心与不依不饶的男鬼对上。
那学生鬼拿着笔刀每次都冲人的要害攻击,宿舍的活动范围虽然有限,但闻人亦欢每次都能巧妙避过,甚至还能借力把鬼掼到地上或者墙上。
就跟老练的驯猴艺人遛着新来的猴子一样。
“嚓”。
笔刀在空气中徒劳划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被少年手中的长刀一挑,插进了闻人亦欢的桌子里。
那是把设计精巧,与闻人亦欢血肉相融的苗刀“闻道”。
刀刃轻薄锋利,从柄处衍生出繁复华丽的花纹,挥刀的时候显现,收力的时候则消失。
“因为我不会,这还要问吗?”
晚上的测试是化学,他虽然是个接地气的狐狸,认得字母会说英语,但不代表从来没有在人类社会上过学的他能无师自通,将从来没有看过的式子组成化学成分。
不会就不写,有错吗?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你这样以后怎么上好的大学?怎么找令人羡慕的工作?!”
被踩在地上学生鬼张牙舞爪,但也只能张牙舞爪,活像只被人按住龟腹的乌龟。
“可是我已经工作了。”
学生鬼卡壳了一下。
“我不信!你交的是白卷!怎么会有工作!!”
“妖怪奶茶店老板,随时下班,现在宣扬996,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一周工作六天。
而我996,但可以九点上班的同时九点下班,一周愿意的话能休息六天,剩下一天看我心情。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听起来轻松吗?很轻松对不对?因为剩下的时间他要搞副业,他要看住里区的妖怪们不要打架闹事。
看不住他就得自己进去打,把两边都打服停手才行。
唉,大只狐狸心酸。
“那你为什么不考公务员?!为什么不考硕博?!你……唔……唔唔……”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回北极抓鱼,你话太多了。”
闻人亦欢被地上大嘴叭叭的学生鬼吵的一个头两个大,抄起一本书竖着塞进了学生鬼咧的老大的嘴巴里。
不错,宽度刚刚好,某大只狐狸很满意。
耳边终于清净,闻人亦欢踩着鬼把刀刃放在学生鬼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别乱动,我这把刀专门杀鬼的,找道士开过光的,你现在也不想从鬼变成死鬼吧?”
什么“道士开光”、“专门杀鬼”,都是闻人亦欢现编的。
他只是单纯觉得这鬼问题太多。
如果不让这鬼对自己存点敬畏之心。
等下把书拿开套话,他都没开口提问,这鬼可能就从硕博问到他以后坟头选哪儿了。
忒让狐烦心了。
做狐要掌握主动权。
整天埋头在学校里的学生鬼根本没见过什么符文,硬是被一只妖怪拿道士哄得一愣一愣的。
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少年刀柄上若隐若现的花纹,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了就点点头?”
“唔……唔!”
学生鬼上下晃了晃脖子。
将刀尖悬在鬼的额头上,闻人亦欢将他嘴里的书抽出来,指尖小心避开上面混杂着血丝的粘液,嫌弃地丢在一边。
“叫什么?”
“胡都。”
“你是怎么死的?”
“跳楼……”
谈到自己的死亡,学生鬼垂下头,而闻人亦欢则收起了淡漠的神情,皱了皱眉。
“自己跳的?”
“嗯。”
“为什么?”
“周测我考的太差了,他们都说我没用,我当时没想开……”
胡都的眼睛空空的,本来作为鬼就没有光的瞳孔更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