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没应,他回了沉默,用以往淡漠深沉的目光看着我,里面仿佛暗含了许多东西。
俺一直觉得他那种眼神饱含深意,内里的情感是难以言喻和难以窥探的。
直到几十年后的某天,老夫发现他看马桶也是这样深沉淡漠的眼神,俺才明白张起灵或许根本什么的都没想,想得多的只是我们。
他有一颗至纯之心,犹如雪山之巅未被沾染尘埃的冰晶,晶莹剔透,纯粹无瑕。
他的内心世界如同一片宁静的湖泊,没有丝毫涟漪,倒映出的是最本真的景象,心灵深处始终保持着那份最初的纯净。
简单、宁静还有至纯,他所拥有的东西世间罕有,在复杂的权谋争斗,世俗的利益纠葛中,这样的纯真尤为宝贵,难以企及。
麒麟为之祥瑞,而穷奇为凶兽。
张岂山恰好与张起灵相反,他复杂、多疑、权势还有虚荣。
佛爷在政坛摸爬滚打几十年,黑白通吃,可谓一手遮天,练就一张表里不一的双面孔。
他眉头微皱,浓浓的烟雾从薄唇里吐出,而后望向远方,似乎要布一场很大的局。随后回头看你,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威风凛凛又温润尔雅,八面玲珑又面面俱到。
他温柔地笑着看你,眼里满是克制隐忍的情感,你会沉浸于这种溺水式的温柔。
但你又感受到,趁你不注意,他撇头的那抹笑,却不达眼底,是带着恶意的。
老夫对他的感受大抵如此,佛爷这人太复杂,不纯粹,能压制住他的只有那种小太阳般的女孩,单纯阳光又活泼。
尹星月完美符合。
他们结婚的时候,老夫和张起灵去过,只是看了一眼那姑娘,老夫就知晓他们是天作之合。
张驲山曾经拿着他们两人的生辰八字,来到西街找俺算命。老夫掐指一算,果真,尹星月大小姐与他八字契合,两人很是配对。
张驲山走的时候面上带着欣慰还有欣喜好像还有点惋惜,又有些落寞。众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老夫分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呵,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驲山随了他佛爷。
总之他俩都很复杂,人一旦复杂起来就会活得很累。张岂山才六十多的样子,眼角纹法令纹都有了。
张起灵快一百来岁了,他俩站一块,就是活脱脱的父子。
记得半年前,中秋佳节,我们夫妻俩出去逛夜市,猜字谜买花灯,路上碰见张岂山和尹星月两人。
尹星月抓着老夫的手就去买花灯,卖花灯的小朋友说我们是姐弟。
我们走一边去了,张岂山和张起灵也要买花灯。
卖花灯的小朋友语出惊人:“爷爷,你要给你儿子买花灯吗?”
张岂山刚伸出去的手定格在半空中,无处安放,他的笑容停在嘴角处抽了抽,他的脸色很难看。
尹星月在偷笑。
张起灵淡定接过花灯,向老夫这边走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后面我们各自放花灯去了。
之所以不和他们一起,主要有两点原因。
其一我们与尹星月不熟,除了婚礼那次,俺没再见过她,中秋夜市是第二次见面。
但她刚才那副亲热的样子,想必张岂山私下和她谈起过老夫,她知道我们和张岂山有或深或浅的关系。
其二张岂山因为张家古楼那件事情,还有企图把俺和张起灵送进疗养院里当替死鬼(没有成功),我们就和他日益渐远,平日遇见也只是客套地寒暄几句。
红红说过,他这人薄情寡义,不宜深交。自古以来从政之人少有真情,古来贪官多于清官,为官不仁百姓凄苦。
张岂山是凶官,他不止从政从军,他还倒斗。
听说他下墓时,还和尹星月在耳室里亲来亲去,羞人得很!
墓穴乃严肃之地,墓主人乃祖先前人。他们不敬鬼神,不惧凶险,不把墓主人放在眼里,在斗里搞些小动作,亲来亲去,搞来搞去,可恨得很!
(张岂山:梅子墨你先管好自己吧。)
总之俺不喜欢张岂山,他这人复杂多疑虚荣还好色。
不像俺老婆,单纯善良又朴实。
俺老婆就是雪山男神!猫咪之王!世界之主!疯狂为他打call!
张喵喵最帅!张喵喵最好!张喵喵牛逼!张喵喵统治世界!
猫咪就是最好的。
“老婆,你是最棒的!”
老夫亲上他的唇,搂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一旁的齐羽和陈文锦无语扶额。
我们在耳室里待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之后便上路。海底墓和其他墓穴不一样,里面很冷很湿,感觉上面有海浪的声音。
俺想着万一墓穴破了个洞,海水全部灌进来怎么办?
“扑通”一下,老夫撞上老婆的后背。
俺摸摸头,抬头看见了前面的人。
“霍玲?”陈文锦疑惑道。
前面的人没有回答,霍玲穿了一身白裙子,她低着头,长长的发丝倾斜而下,挡住她全部的脸。她的手臂死死垂下,随着阴风而缓缓摇动。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回答。
黑暗中,隐隐传来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在这寂静的墓穴里显得格外清晰。霍玲的白色裙摆随着那微弱的气流微微飘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撩拨。
齐羽壮着胆子向前靠近一步,正要靠近他。
老夫厉声道:“齐羽别去!”
他并没有回来,齐羽往前走试图看清她的面容,可那如瀑的发丝依旧严严实实地遮挡着。
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他咽了咽口水,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霍玲,你究竟怎么了?”
依旧没有回应,只有那阴森的风在狭窄的墓穴中穿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
张起灵眼神变了变,似乎对霍玲的异常有所察觉。
齐羽忍不住伸手,想要拨开那遮住她脸的头发,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霍玲猛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扭曲、苍白且充满恐怖的脸,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青紫,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
霍玲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上齐羽的脸。
张起灵一个肘击,霍玲连连退后,他抓住齐羽的衣领,把他扔过来,齐羽重重着地。
“呃!”徒弟应该摔得不轻,但显然现在俺没心思关心他。
张起灵转身面对霍玲,在她冲上来的一秒,他往上一跳,用脚夹住女人的脖颈,张起灵身子在半空中,腰部呈现出扭曲的弧度,只要他腰一转,霍玲即将人头落地。
眼见着他将用对付海猴子的招数,将昔日伙伴的头颅夹下来,老夫轻笑一声在原地抱胸并没有阻拦。
齐羽惊恐道:“师娘!”
张起灵细腰扭动,只是扭了一半,他跳下来稳稳落地,霍玲的头颅在原处好好的,她只是昏了过去。
如我所料,他不会滥杀无辜,俺老婆可是个善良的小神仙。
“霍玲!”陈文锦跑过去接住她。
张起灵道:“她被喂了尸鳖丸,身体变异,她已经不算是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