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之所以接设计十一仓这个活儿,是为了凑集黑瞎子治疗眼睛的医疗费用,张岂山一句不让老夫插手,这条财路断绝。俺只有去找解九爷求助,让那位富得流油的商人施舍点钱财给我们这些穷人看病用。
在那个生产力不够先进,经济不够发达的八十年代,他大手一挥拿出三百万现金送到梅园。
俺打开箱子看见层层叠叠的票子,激动得都要晕过去,老夫当场鼻涕横流,边跑边喊,飞奔到解家大门口跪地磕头感谢。
解家邻居看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解九爷从里面跑出来人都无语死了。
“道长乖道长乖,进去再哭吧,在外面影响市容。”
研究黑瞎子眼睛的实验室经费解决完,老夫停住哭声,甩开解九爷,大摇大摆走回去,满脸皆是春风得意之色。
俺高兴得太早了,没想到依然治不好他的眼睛。
近些年他视力急剧下降,眼睛越来越差。
原本他在刚刚天亮太阳光还不是很强烈的时候,他取下墨镜,眯着那双黑灰色的眼睛,大致还能瞧见周围的事物。
然而现在他要是不戴墨镜,他眼前白晃晃一片,啥也看不到。
自此以后黑瞎子那墨镜就跟焊上去一样,再没拿下来过,白天戴晚上也不取。一直在他脸上跟个标志性地标似的。
别人认他都不看脸,直接瞧墨镜,戴墨镜就是他不戴墨镜就是其他人。
隔壁大妈邻家姑娘直接用墨镜小子称呼他,搞得像他申请专利了,这世界只能他一个人戴墨镜。
海楼说那墨镜才是黑瞎子本体,取下来他就不是道上鼎鼎大名的黑瞎子了,他就成了一个籍籍无名地痞流氓,盲人按摩摊小老板。
记得有一次八月酷暑,外面阳光刺眼,老夫罕见地戴上墨镜出去摆摊算命,前脚刚踏出梅园,路人上前就把俺错认成他了。
“墨镜小子又出去工作啊,这天太热了大伙都不愿意出门,西街都没几个活人。正巧我老娘前些日子下地把腰搞坏了,弯都弯不得。你要不上我家去做按摩,我多出两毛钱。我回去把后院里藏了十年的好酒挖出来,一起喝!”
老夫怔怔地呆在原地,张着大嘴巴,墨镜都被震惊掉了。
路人诧异,凑近来看,发现认错人后尴尬的笑两声:“哦,梅子墨啊,你带着墨镜我以为是那个穿黑色皮夹克,黑色牛仔裤的墨镜小子嘞,没想到是你。”
他觉得不好意思,过来拍了拍俺的胸膛,脸红道:“模仿得挺像的哈,下次我也带墨镜,想他了就盯着镜子看,嘿嘿嘿。”
老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脸红挠耳地走了。
凭着俺精准的直觉,还有出色的算命技术。老夫掐指一算,好家伙瞎子最近命犯桃花,那先生喜欢他啊!
俺正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黑瞎子,结果找遍梅园都没看见他人在哪儿,俺还去了西街他摆摊的地方,盲人按摩摊只有他收的一个弟子在,见不着他。
他这人吧来无影去无踪,经常莫名其妙失踪找不到人,跟早期张起灵一样,老是动不动消失。
先说明一下,张起灵在老夫日复一日的调教下,已经完全臣服于我了,现在他别说离开沙城了,他连梅园都不会出去。
张起灵基本上除了巡山和陪老夫去西街摆摊,根本不出门,每天在家里懒懒散散的,像是被圈养的猫咪。
道上已经传闻哑巴张被疯子包养,还被下了软骨化功散,一身厉害的武功丧失,倒斗摸金的本事忘了个完全,被圈养在梅园里成了金丝雀。
嘿嘿嘿,除了他武功被废的事情是假的,其他谣言倒说得没错。
反正如今张起灵安安心心待在梅园,哪儿都不去。老夫像服侍祖宗那样伺候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时他要去后院,老夫就抱着他去。
张岂山和张驲山看见了,两人一脸难堪,神情复杂。
“你把我们家族长养废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传到张海客耳朵里的,大舅哥拿着斧头连夜赶过来就要和俺干架。
他进门就看老夫抱着张起灵躺在月光下拥吻的画面。
我们相知相爱,心意相通,傍晚明月当照,夫妻两人躺在椅子上轻轻拥吻,白皙的月光倾斜而下,散在我们的身上,美丽又神圣。
张海客看见眼前的画面,握住斧头的手微微颤抖,定定地站在原地,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又缓缓阖上。
最终大舅哥什么都没说,走回去了。
第二天俺才知道昨晚他来梅园了,面都没见都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话又说回来,齐黑瞎和张起灵在某些方面是有一些相像。
他们同样强大惨烈,同样是长生者,同样以高超的摸金盗墓技术闻名于倒斗界,共同被称作南瞎北哑,常年霸榜土夫子伙计名单前两名。
他们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土夫子,在一起倒斗可谓是双S组合,没有什么机关能困得住他们。瞎哑合作默契,通常一个眼神就能了然于心。
这也是俺会吃醋的地方,总感觉站在张起灵身边与他并肩而行的人是黑瞎子,而不是老夫,俺和瞎哑站一块更像他们生的逆子。
呵逆子,这形容词是张海楼想出来的,差点没把俺气死。
老夫当场就把手从张起灵腿弯下穿过去,把他公主抱到卧房里进行生命大和谐运动。
总而言之,齐黑瞎很像张起灵,他俩除了性格差异很大,其他方面像同一生产线制造出来的系统产品。
一瞎一哑,不仅相像还互补。
只不过张起灵不是哑巴,黑瞎子也不是,不,他就快变成真瞎子了。
今天晚上老夫半夜起床去解手,俺一副睡眼惺忪没睡醒的样子,恰巧和迎面而来的黑瞎子撞上。
他体格大肌肉精壮结实,武功好地盘稳,俺撞上去就像撞了水泥石灰墙,轻微的疼痛传来俺立马清醒。
看清楚来人后,老夫惊道:“你回来了?”
这几天他都不在梅园,鬼知道他去哪里鬼混了。
齐黑瞎在黑暗中,他全身漆黑,与周围环境完全融合,难分彼此。他就像隐匿在夜色中的影子,悄然无声,却又散发着一种来自地狱的阎王气场。
很霸气吧,但是他呲着的大呲牙,却是白的。
“最近忙活些事,刚刚回来。”
老夫应道:“哦。”
他在忙什么事情?下斗?和谁?
纵然老夫内心有很多疑问,但没有问出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他。
老夫:“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齐黑瞎:“黑爷有事情告诉你。”
我俩:??
我们异口同声,同时说出一句表意相同的语句。
齐黑瞎左手插兜,右手摆摆手:“我先说吧,我的事情比较重要。”
老夫撇嘴道:“我先说,我的事情关乎你,实验室经费有着落了,解九爷出了三百万。博士最近研究出来对你眼睛有益的眼药水,我们明天去......”
齐黑瞎打断道:“停,这些废话明天再说,我的眼睛并不要紧,我想说。”
“停!”老夫同样打断他,很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不,你的眼睛很重要。”
三更半夜,万籁俱寂,梅园之上月光照耀,下面有虫在叫,还有流水的声音,增添了几分静谧的氛围。
我们两人,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在夜里竟像一对黑白无常。
我们相互看着对方都没有再说话。
齐黑瞎唇角上扬,似乎在等俺说更重要的事情。
老夫娓娓道:“实验室研发新技术,对虹膜严重性损伤具有一定的恢复作用,博士已经去申请专利。明日我们一同去医院,试试对你眼睛有没有帮助。好了俺说完了,你呢瞎子,有事上奏无事退朝,俺好困啊。”
齐黑瞎坐到亭子的栏杆上,从口袋里套出两张纸。
“前几年你托我办的事,现在已经完成一半了。”
两张纸其中一张是师父交由张起灵给俺带的白纸,老夫从齐黑瞎手中接过,不同的是这张白纸湿漉漉的,被水打湿了。
上面还有图案,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是一只发着暗光的火红色麒麟。
以麒麟为图案,上面勾勒了很多线条和空地,似乎像一张地图。
他说:“你师父留给你的纸可不是废纸,这是一张墓穴的地图,用井水打湿了放在月光下才看得清楚。我半年前去过里面,那地儿凶险得很,黑爷我差点没出来。”
老夫蹙眉,眼里满是复杂之色,这世界能难倒黑瞎子的墓可不多,想必那墓穴不是一般的危险。
他继续说:“我这眼疾恶化,和那墓穴脱不了干系。”
是了半年前他眼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恶化,俺还以为是他自身的问题,没想到是因为下斗,并且这个斗还和老夫有关。
齐黑瞎:“先别看地图,还有一张纸。”
老夫接过,因为半夜没有光能见度很低,俺眼睛都挨着纸张了,愣是看不清一个字,俺想着等下回房间用煤油灯看。
这时候齐黑瞎说话了:“这是你的血液检测报告,你有麒麟血你知道吗?”
“你不是找我调查这些年你为什么不老吗?”
“现在明白了吧。”
他笑得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