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听见殷中正说要飞港城,甚是意外的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港城有人请我看病。”殷中正倒也不算是说谎, 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找他看病,“对方给得实在太多。”
连老还以为今晚能够和殷中正一起赏月,他无端感慨道:“又是我孤家寡人一个。”
“这么些年,你还不习惯?”殷中正从容淡漠,“你要是不习惯,去找他们热闹热闹。”
“不用。”
连老挥了挥手,他老了,不喜欢热闹。
只想清清净净的一个人过过节。
殷中正与连老做了好些月饼,连老让警卫员将他亲手做的月饼,送给院里的其他人。
月饼的馅,是殷中正亲自调的药膳。
正适合秋日养生,吃了对身体好。
不管大家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明面上,大家是都喜欢的。
连老与殷中正二人坐在一起,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品尝着美食。
“师弟,就霍东方的病,能治好不?”
殷中正甚是客观道:“针灸并不是我的强项,而他的这个病,恰好需要针灸,如若能够找到师姐,还有一线生机。”
连老无奈叹息。
别说霍东方想找到徐半夏。
他也想。
人海茫茫。
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就算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那也杀得是侵略者,是该杀的人。
他不杀他们。
他们就得杀他、杀老百姓。
可他的妻子徐半夏是医生啊。
她救了那么多人,难道就不配一个善终吗?
难道她们夫妻这辈子就不能团圆了吗?
“师弟,都是我的错。”
作为男人,他未能保护好妻子,是他的错。
作为父亲,他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是他的错。
如若上天真有惩罚,为何不降罚于他?
殷中正仰头看天,道:“你有什么错呢?错的是这个时代,错的是发起这场战争的人!”
侵略者的铁蹄踏破山河。
百姓流离失所。
在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幸运。
“我这辈子,还能有团圆的机会吗?”
连老眼眸温润。
声音颤抖。
“中秋节啊,人家都一家人团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一家团圆?”
连老的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低迷,殷中正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喝着杯中的酒。
殷中正怕错过飞机,连老便亲自送他去了机场。
“师弟,你在港城的事,忙完了就回来,我们一起去找她。”
殷中正:“好。”
连老目送着殷中正离开后,才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在这茫茫人群之中。
喧闹的人群里,连老一个人显得是如此的寂寥。
他孤单的背影,看着让人心疼。
连老走着走着,突然间,看见人群中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刹时间,连老飞快的扒开人群,踉踉跄跄的奔跑着。
“半夏!”
“徐半夏!”
“徐半夏!”
连老在战场上受过伤。
平时走路都有一根拐杖。
可当他看见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时,便疯狂的去追。
他上了年纪,腿脚又不便,只一瞬间,那张相似的脸庞,就消失不见。
连老站在人群之中,惶惶不安的朝四处张望。
没有。
是他太想她了吗?
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吗?
连老狠狠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腿,都是它不争气啊!
但凡再跑快一点!
就能看清了。
至少,能看清那是否是一张真的脸,还是他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连老狼狈至极的站在人群之中。
四周人潮涌动。
无人一为他驻足。
不知过了多久,连老才一脸苦涩的捡起地上的拐杖,嘲讽的转身离开。
是他想多了。
那张脸,怎么可能是他的半夏啊!
他的半夏也应该和他一样老了!
老了!
老了!
一想到老了两个字,连老顿时心酸的落着泪。
他都快要忘记他的半夏死了这个事实。
他只记得他的半夏年轻时的模样,也只有他年轻时的相片。
可如若她老了,那肯定和年轻时不一样。
如若她和年轻时不一样,那他怎么认得出来?
那岂不是他的半夏有可能与他擦肩而过,他都认不出来?
这样的一个念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绝望又无助。
仿佛世界天旋地转。
两眼一黑,整个人朝身后的地板砸了过去。
连老的警卫员适时出现,扶住昏迷的连老,朝着远处走了过去。
周围的人们见状,也只是纷纷让开一条路,好奇的打量着连老。
与此同时,刚和叶繁星买了烤鸭的霍东方也朝着警卫员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同在一个大院里住着,霍东方一眼就看见了连老的警卫员。
“发生什么事了?”
霍东方飞快跑了过去。
警卫员道:“连老晕了!我们现在要送他去医院。”
“我们和你们一起。”霍东方解释,“我未婚妻是荔城军医大学的学生,有她在一旁会好一点。”
“那麻烦了。”
霍东方和叶繁星顾不得自己的车,而是上了警卫员开的车。
叶繁星一上车,就看见昏迷不醒的连老。
连老很瘦。
瘦得叶繁星的心里浮起一抹心疼。
“星星,这位就是连老。”
霍东方解释。
“他晕了,我们得先送他去医院。”
叶繁星:“好。”
叶繁星虽然跟着连翘在学习医术,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的两个病人真正的医生是连翘。
霍东方和王红梅,都是由连翘制定好治疗方案。
由叶繁星施针。
叶繁星拿了脉,她微微皱眉道:“感觉好像是急怒攻心!有点严重……”
霍东方不懂,他看向警卫员,问,“连老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也不知道。”
前面的两名警卫员也是一头雾水。
“连老原本在逛街,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跑了起来。”
“连老跑到人群中就停了下来,他四处看了看,就一下晕倒了。”
“从头到尾,没有接触其他的人,也没有人和他说过话,我们也在一旁守着,确保他的安全。”
叶繁星摸了摸包里的针盒,有些犹豫道:“我可以给连老施针,让他可以醒过来!否则,他昏迷的越久,就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