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往马场去,半道上遇到了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带着太监闷头往前走。
意欢出言叫住了他们:“十五弟,十六弟,你们这是往哪去,不是说好在马场见吗?”
二人转身赶忙一齐叫了一声:“十姐姐,十三嫂。”
胤禄又接着道:“我和十五哥本来是要往马场去的 ,只是刚刚汗阿玛遣了人来招我们过去,已经叫人去给十姐姐说,怕是你们错开了。”
“是吗?可能是让你们在臣公面前写字,展现下马术什么的。”
“十姐。”胤禄忍不住苦着脸叫了一声。
意欢笑道:“没事,这事以前十三哥也干过不少,现在轮到你们了。
不过这只是我胡乱猜测,未必就是如此,说不定是有其他事。
好了,别苦着脸了,赶紧去吧,你和十五弟有事,那我和十三嫂逛逛就回了。”
“等日后,我和十五哥再去找十姐姐,这会我们就先走了。”说完,胤禄也不等意欢说话就拉着胤禑着急忙慌地跑了。
意欢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遗憾,对清婉道:“可惜了,我本来准备让他们俩教我的。”
清婉看她的样子道:“不然我试试,只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教,若是不行,咱们就再等等你哥哥和十五十六两位阿哥。”
意欢有些惊喜:“嫂子也会吗,倒是看不出来,不过这倒好,那咱们试试吧。”
说是试试,倒不是因为她不信清婉,只是意外这种事总是说不好的,她也怕自己出了什么事连累了清婉。
清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失神,这是一双一看就不曾干过活的手。
谁能想到这双手也曾因为练骑射磨出过茧子,只是从选秀那日起就再没摸过缰绳,慢慢的也有了大户人家娇养在后宅的姑娘该有的手的样子。
意欢看出了她的失神,缓声叫了一声嫂子。她抬眼,含笑应了一声,道:“那咱们走吧。”
只在二人挑选马匹时出了一个小插曲,清婉进了马棚就盯上了一匹高大的骏马,马体通黑,线条流畅,她忍不住想上手去摸一摸它后颈上的鬃毛,只是还没靠近,那马就朝着她的方向不耐的喷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叹道:“怕是匹烈马。”
身后负责喂养的太监道:“福晋说的不错,这马是十三爷的,一般不让人碰,就怕它伤了人。”
意欢也多看了两眼:“既然是十三哥的,嫂子喜欢倒是可以让十三哥带着你试一试。”
清婉只是笑笑,未做他言,又吩咐身后跟着的太监仔细挑了匹温和,个头中等的马匹给意欢。
在太监挑选的时候,意欢赶忙拉着清婉离开了,这里打扫的再干净,但是那股味还是有,若不是好奇,她也不会来,这会好奇心满足了,就赶紧拉着人离开。
这半日算是很顺利,虽然清婉不是一个顶好的师傅,但是意欢却是个极为听话的学生,一日下来已是像模像样。
眼见日头渐大,二人也打道回府,意安回了她住的院子换了衣服又往清婉这里来。
意欢在她身边坐下,百无聊赖的倚着,二人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意欢才道:“再些日子就是姐姐出嫁的日子了。
我想送她上轿撵,也想和她同走出嫁的最后一程,终究是二者只能选其一。”
是啊,康熙可以带着意欢却不可能让意欢和意安出嫁的队伍一起再到行宫来。
清婉伸手替她顺了顺垂在一侧的发辫:“很快就见到你姐姐了,她知道你这段时日开心,大约也会替你高兴的。”
宫中女子发式多结辫盘髻,简洁利落,盘辫上插簪环做装饰,或包发布,以插戴更多的簪环。
清婉等人同样做此打扮,而意欢若是不待客,就常以一个辫子垂在身前,今日同样如此。
意欢听了她的话也没多说,只是随意点点头。
二人不过坐了片刻,意欢身边的小太监就进门道:“公主,三公主已经到了,才到就去了万岁爷那边,您看......”
意欢直起身,对清婉解释:“是我让他留意着三姐的行踪,我想去见见三姐。”
接着她苦笑一声,“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出嫁了,也不知道该和她说和什么,但我总觉得要去见她一眼才安心,况且也受人所托。嫂子你陪我去吧。”
清婉点点头:“好。”
二人一起往康熙处去,才到,梁九功就迎了出来:“公主和福晋怎么过来了,可是要和万岁爷请安,只是这会子端静公主还在里面呢,万岁爷也不叫人伺候,还不知什么什么能说完话,公主不如明天过来。”
意欢朝里看了看,道:“你不用管我们,我们是来等三姐的。”
“奴才知道了,那奴才先去候着,就不打扰公主了。”
说完梁九功躬身离开,朝旁边的人打了个眼色,另有人上前领着清婉二人去别处坐下。
快半个时辰之后,端静公主才露面,脸色并不好,站在门前看着合上的门,不知在想什么。
意欢和清婉对视一眼之后率先向前走去,温声叫了一声三姐:“三姐。”
端静猛地回头,看着意欢一瞬的迷茫之后就缓缓问道:“是十妹妹吗?”
意欢微笑点头,端静惊喜地看着她:“都这么大了,我出嫁那会你才一岁,还走不稳呢。”
意欢也笑着点头:“我一看三姐就认出来了,和布额捏很像。”
提起布常在,端静面上的神色越发亲切:“我瞧着你和十三弟也像,特别是眉眼,又听说你随驾在汗阿玛身边,所以我猜就是你。
你这是来给汗阿玛请安的吗?快进去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给出巡的康熙请安,所以和长期在康熙身边的胤祥还算熟悉,而康熙的儿子眉眼多像他,只有胤祥更像敏妃。
意欢依旧看着她,轻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三姐。”
“看我吗?”端静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想到这个若是在外相见会是对面不相识的妹妹会说想见自己。
“嗯。”意欢肯定的点头,低声说:“我那里有布额捏给三姐姐带的东西和信。”
端静喃喃的唤了一声,“额捏。”
清婉见此也有些不好受,将手中的帕子递给端静,道:“公主姐妹相见太开心了,咱们回去再慢慢说吧。”
端静这才惊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接过清婉递来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缓缓打量了清婉一眼,见她衣着应该也是哪个府上的主子。
就问道:“十妹妹,这位是?”
意欢笑道:“是我嫂子。”
端静忙拉了清婉的手:“这倒是我的错,冷落了十三弟妹,十三弟好福气,得这么一个美人,你们夫妻感情定然是极好的,也难怪他出来都得带着你。”
清婉顺势与她见礼,对端静所说的感情好这件事不置可否,只道:“三姐和十妹妹姐妹难得相见,情不自禁也是有的,倒是我感慨于二位的感情,看迷了眼,倒忘了向三姐见礼,三姐好歹担待我。”
她又朝屋子看了一眼,接着道:“咱们先离开?”
端静也知一直在此不好,道:“那就劳烦十三弟妹带路了。”
三人一起往外走,清婉退后半步在木香耳边说了几句话,木香先几人离开。
本在门外侯着的梁九功听到屋内的动静,进屋躬身问道:“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康熙从折子里抬眼:“谁来了。”
“回万岁爷的话,是十公主和十三福晋,十公主说特意来等三公主和三公主说话的。现下,公主几人已经离开。”
康熙低头看向折子,一字一句皆是端静的委屈,他合上折子:“叫噶尔臧来见朕。”
而清婉三人在半道上遇见了端静的额驸噶尔臧。
噶尔臧是喀喇沁部杜棱郡王的次子,在四十三年的时候承袭了爵位,他似是在此等候许久,见到端静就快步上前。
端静见他本来和清婉二人说话时还带笑的面容一下就冷了下来,上前两步挡住清婉二人,又垂眸掩住眼里的厌恶,问道:“额驸怎么过来了,汗阿玛应该还没召见你吧。”
噶尔臧倒是向端静行了礼之后才站直身子:“我看公主迟迟未归,便来接公主。”
又上下打量了清婉二人,才问道:“不知公主身后这两位是?”
那目光不加掩饰,让二人都不自觉皱了眉,特别是意欢,本想呵斥,但看到站在她们身前的端静还是忍了。
端静冷冷道:“是宫中十公主和皇十三子的福晋,额驸向公主行礼之后就离开吧,我和妹妹还有话说,就不和你回去了。”
噶尔臧忙收敛目光,道:“原是十公主,请公主安。”噶尔臧在来之前自然是打听过这次随驾的有哪些人,他只是没想到和端静不应该熟悉的十公主会在端静身边,还以为是哪个大臣家的姑娘们 。
意欢只是对他点点头,就对端静道:“三姐,咱们走吧。”
端静点头,拉着意欢离开,因着端静的脸色一直不好,三人也是一路无话。
而噶尔臧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他:“额驸留步,万岁爷召见。”
端静一直跟着二人回到意欢在行宫所居的地方才好些。
三人进屋,屋内桌上已经放了洗漱的用具,意欢想到刚刚的事,又想起在宫中时听说的噶尔臧的荒唐事,微叹,将身边的人都遣了下去,自己揉了帕子递给端静。
端静也没推辞,在镜前坐下,接过帕子覆在脸上,良久才放下。
意欢不是做惯的人,揉帕子的时袖子沾了水,又不好立时就换,清婉就将手上的帕子折了替她垫在袖子湿的地方。
意欢低头看她的动作,抬头对她一脸傻笑。
端静拿下脸上的帕子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被二人感染也笑了,但是她还急着另一件事,就轻咳叫了一声“十妹妹。”
意欢转头起身招呼二人朝西次间走去,从箱笼里抱出一个小箱子递给端静。
端静抱着箱子在椅子上坐下才慢慢打开箱子,入眼的是各式兔子样式的首饰,端静拿起一支簪子就笑了:“我幼时最喜欢兔子,额捏就一直记得。”
她十九岁出嫁,早过了喜欢一种东西就非它不可的年纪,虽然康熙的后宫很少出现苛待的情况,但除了受宠的,都是守着份例过日子。
所以布常在手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倒是收集着女儿幼时喜欢的东西给她送去。
再往下是一封鼓鼓囊囊的信件,端静放下首饰 ,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才拿起那封鼓鼓囊囊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才道:“额捏也不知写了什么,这么厚。”
其实布常在也常托人给她带信,但她不受宠,康熙的面难见,只能去找康熙身边的人,次数一多,难免叫人看轻,带累端静的脸面,再者也不是次次都能送到端静手里。
后来去找随驾的皇子和妃嫔 ,就连胤祥都帮忙带过几次,但皇子不是时时都能遇上,至于其她妃嫔也不是个个都愿意。况且这样带的信,布常在只敢说些家常话。
而公主出嫁蒙古后,和京里的联系只能经过理藩院,她外祖家也提供不上什么助力。
所以她和布常在这些年虽然也有书信往来,但是并不能缓解二人的思念之情,也不知布常在是怎么和这十妹妹相处的,让她额捏放心写这么多。
端静捏着信,刚想说谢,就被意欢打断了:“三姐不必说谢,你的今日未必不是我的以后。”
意欢略过了布常在一日日的徘徊在她和意安的住处,若不是身边人提起,她姐妹二人还不知道,也略过了布常在在她姐妹二人生辰时不知如何才准备好的厚礼。
端静张了张嘴,只是点了点头。
倒是清婉有些不赞同去看意欢,意欢不在意的对她笑笑。
端静又问了些太子之子弘晳的事之后才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对着二人道:“今日,多谢妹妹和十三弟妹处处为我留着脸。”
不管是意欢在噶尔臧面前忍下,还是清婉提前叫人备下的洗漱用具,也没叫其他人进屋。
意欢看着已经转身的端静,突然道:“三姐,脸面不是别人留的 。”
端静只是沉默了一会才平静地道:“额驸其实不算很好的人,只是汗阿玛说我是大清的公主,要以大局为重。”
她摸摸自己的耳垂,虽然嫁到蒙古,但她依旧保持着满人一耳多钳的习俗,现在她突然觉得有些疼,低声道:“以前汗阿玛也会在信里关心我打耳洞的。”这话低不可闻,说是给意欢的解释,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端静的话很平静,平静到仿佛是说一个无关人的事,意欢等她走后苦笑一声:“我在宫里就听说了三姐姐过的不好,可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不好,娘娘们说起也只会避着我们。
所以我在见到她之前想了很多要怎么安慰她。如今,话至口边才知有多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