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年关,宫里处处是喜气,只除了清婉所在的阿哥所院子里。
正房内,不断地有咳嗽声传来。
蹲在廊下熬药的沉香担心地朝里看看,又伸回头,不停地看着药希望它早点好。
张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凳子放在沉香身边让她坐下,道:“怎么不找个屋子,就这么蹲在廊下。”
“抓完药,一时也没想到其它的,就让他们在这里支了炉子,现在你一说,我倒是觉得风有些大了。”
“那你换个地方吧,别到最后,福晋没好,你自己也生病了。”张春接过她手中的蒲扇,对着火炉扇了几下。
“这一炉药快好了,等下次吧。”
“也行,福晋可好些了?”
“咳得更严重了,太医说福晋本就郁结于心,又遇了寒。
不能多想,要好好养着才行,可现下的情况福晋怎么能不多想。”说起这个,沉香也有些愁。
“爷那边也是。”张春叹道,“自十公主薨逝后,爷一头扎进了书房,也不出来,酒倒是一坛一坛的往里送。
张瑞也劝不动,福晋还病着,都不说让福晋去劝劝,甚至都不敢让知道爷的事。
若不是今日万岁爷召见,只怕爷还......”张春摸了把脸,接着道,“不管是爷和福晋,还是两位公主都是极好的人,怎么就这样了。
爷这年,先后失去了二阿哥和两个妹妹,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行了,别说了,要是让福晋听到就不好了,太医说福晋要静养呢。”
乾清宫内
胤祥跪在康熙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墩恪最后可留了什么话?”
意欢是生下孩子第二日后因为大出血去世的,胤祥和清婉得到消息赶过去时,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若说留了什么话,是有的,只是和康熙没有关系。
胤祥再次想起那日还觉得犹如一把钝刀子在心上一下一下的划拉。
意欢一不好,消息就报到了康熙这里,但是康熙并没去见他的小女儿最后一面。
“没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妹妹已经很虚弱了,她只说对不起那个刚出生的孩子,要去找额捏和八妹妹了。”
胤祥想自己可真是个狠心的兄长,才几天能这么平静的说出那日的事了。
他最小的妹妹在临去之际,如往常撒娇那样拉着他的袖子哭道:“哥哥,你别怪我,我要去见姐姐和额捏了。
额捏大约是舍不得说我的,但是姐姐一定要说我没出息。”
意欢最后看着身边的孩子:“我对不住这个孩子,要让她一出生就没了额捏。”
胤祥回想到这里,后面再发生了什么,他其实有些忘了,忘了他是怎么威胁太医救他的妹妹,忘了怎么安排人去各宫报丧。
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把已经哭到几近昏厥的妻子送回阿哥所的。
胤祥说完话后就这么呆滞地跪在康熙脚下,问什么答什么。
胤祥离开前问康熙:“汗阿玛,十妹妹灵柩归蒙,您放心让臣去吗?”
康熙只道:“此事日后再议。”
“是。”
“墩恪留下的那个孩子,朕会留在京中,交由永和宫德妃抚养。”
胤祥磕头:“多谢汗阿玛恩典。”
“你去吧。”
“是。”
胤祥离开时,还有些踉跄,康熙看着胤祥颓然的背影,不知是在和自己说还是在和身边的梁九功说,
“仁孝皇后去世,也是因为难产的大出血,满目的血刺的朕眼睛疼。
朕还有还多话没和她说,只来得及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胤礽。
如今,朕的两个女儿也因此去世。朕是天子,却连自己的发妻和女儿都留不住。”
梁九功劝道:“万岁爷节哀,皇后主子和两位公主定然是不想看到您为她们伤神的。”
康熙却突然道:“传太子。”
梁九功久久没有听到康熙要传太子如何,就问道:“万岁爷,可是要传太子殿下过来?”
“罢了,”康熙道,“去宁寿宫传话,朕待会去陪太后额捏用膳。”
阿哥所。
清婉把药喝完,问道:“爷还是天天在书房不出来吗?”
木香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在身边春水的托盘上,又将水递给清婉漱口才道:“福晋,您自己还病着呢,太医说了,您需要静养。
爷那边,自有张瑞盯着,若是旁人,福晋不放心,张瑞您还不放心吗?”
清婉摇头:“哪是因为这个,爷今年也算遇到不少事了,还都不是什么好事。”
“也没听张瑞说起,想必是没事的,两位公主接连离去,爷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想自己静静也是有的。”
木香没把胤祥这几日酗酒的情况告诉清婉,又道:“今日万岁爷倒是召见了爷,爷出去还没回来。”
她才说完,清婉又咳了两声,木香忙劝道:“福晋就别操心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清婉摆摆手,沉沉地看着木香道:“我病了这么多天,爷还没来看过我。”
“福晋,您是不是都知道了?”木香被他她这么看着也有些忐忑。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
“奴才该死。”
清婉看她跪下,想说话,一急,又开始咳嗽,木香也顾不得请罪,忙劝道:“福晋别生气。”
清婉摆摆手,示意她没事了,“我也没教你们动不动就跪。”
“宫里规矩大,这几年也习惯了。”木香有些讪讪地道,她在清婉身边历来稳重,少有这么急切的时候。
清婉看她这样,也轻笑,“爷那边也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木香让春水出去后才道:“爷自公主的事后就开始酗酒,张瑞头都快磕烂了也劝不住。
您这边又病着,爷说要是谁敢到您面前学嘴,就把我们全送出宫去。”
“那其她人呢?”
“庶福晋带着格格和阿哥去了,爷说庶福晋要是不想养格格和阿哥,有的是人养。
两位格格那边,连屋子都没进去。福晋,爷那边是真的劝不住。”木香越说越小声。
清婉苦笑着长叹了一声,道:“罢了,也怪不了你们,等爷回来了,告诉他,我要见他。
他若是不愿意来,也别再多说,回来就行。”
“是。”
“出去吧,我再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