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要趁早”——这是贫民窟居民的共识。
好在相比“五十万一张票”,他们搬家的成本就要低得多了。
“打野”本来就是很多贫民窟居民重要的生计来源,相应的装备包括越野拖车、dIY武器、防虫帐篷等等,大部分都是现成的,只是往常打野都是趁白天去,很少有在外面过夜的,今后要在外头长期生存,也不是件容易事。
想得再多一点的人,还会意识到,阿喀琉斯作为一颗矮行星,其资源根本不足以撑起这么庞大的人口,完全是作为帝国首都星,依靠帝国全域供养,才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天空城靠贫民窟供养,贫民窟同样依赖天空城的产业链和域外运输。如果文明被夷为平地,这颗星球还能自给自足吗?
在“灭霸的响指”后,阿喀琉斯能养活剩下来的人口吗?
在种种不同的想法之下,阿喀琉斯在它的“坠落期”形成了非常违和的一幕:天空城的秩序逐渐崩坏,而贫民窟却变得更有序。
平日里打家劫舍的私仇都先放放,反正你的仇人很可能等到“梆”的一声过后就没了——现在还是搬家比较要紧。
帝国盾留在手里,再过一阵可能就交易不出去了,于是人们纷纷开始囤货,以至于贫民窟居然出现了经济过热,连“狄安娜电子维修站”都被抢购一空——这趟走私的货平日里要卖两年的。
贫民窟的一切都很异常:异常的秩序,和人们异常的精气神。
谢东流大为震撼:“这也有人信?”
他指的是“联盟准备趁乱控制阿喀琉斯”的谣言。
不能不说,周晓辰造谣一如既往地有水准,本着“九分真一分假”的原则,从联盟自星历一千年起,连续发起的几次对虫族的大规模作战讲起,论证了“联盟有意在近年彻底消灭母虫”的意图。
而联盟消灭虫族的一大猪队友,显然就是帝国。
考虑到帝国史书难免“春秋笔法”“为尊者讳”,周晓辰把联盟人尽皆知的“左拉起源”“蚓虫横空出世”等本质上是帝国生化实验泄露引发虫族危机的威胁论又重复了一遍,营造出“联盟想踹开这个猪队友很久了,只是不想与帝国正面发生战争”的氛围。
而帝国境内,现在已知的、大概率有母虫存在(“母虫只有一只”目前尚未证实,而普通民众并不知道“切片”的事情,因而暂时按照多只母虫论证)的地方,一个是孤星,一个是阿喀琉斯。
嘿,这不就巧了嘛!
孤星安分那么多年,忽然闹独立,而联盟以“必须保证我们的人质安全”为由,一直从中作梗,妨碍帝国收复孤星;阿喀琉斯感染扩散、虫族泄露,引发天空城坠落危机,在帝国“五十万一张票”的时候,联盟却派船来拉走自己人!
免费的!
如果这还不叫扎心,什么才叫扎心?
看看联盟派到帝国参加所谓星际军校联赛的队员,现在一半在孤星,一半在阿喀琉斯——神特么队员,就是公开观察员!
倘若以上种种还只能算是有点道理的阴谋论的话,最坚实的证据就是“调频109.3”。
自从“生化危机”副本开启,这个频道一直在播报高危区域,并坚持投放物资;从“天空城坠落”副本开启后,活跃程度更是提高了一个数量级!
且不谈“红色坐标”“绿色坐标”这种带有强烈星际大移民风格的词汇,109.3能够持续发放物资,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这个“红广播”背后有完整的组织!
而覆盖阿喀琉斯贫民窟的物资调度,这已经不是学了一点运筹学的普通人工智能做得到的了——这背后指向的是联盟最高人工智能,幽灵!
“我自己都要信了,”周晓辰:“这就是事实吧?”
林见星指出一个重要的漏洞:“幽灵在帝国没有算力支撑。”
实际上,计算任务是由诺亚完成的,只是拷贝了幽灵在漫长而熟练的物资分配生涯中训练好的一个模块。
“普通人对算力没有概念的,”周晓辰觉得这不是问题:“他们大概以为幽灵拷到光脑上就能跑。”
没有人拆穿这个美丽的误会——即使有人质疑算力问题,也会被“你怎么知道幽灵在阿喀琉斯没有秘密机房”堵回去。于是由诺亚伪装的幽灵,就成为了“联盟控制阿喀琉斯论”的最有力证据。
贫民窟居民诡异的精神状态由此形成——虽然当下面临很大的困难,但挺过这一劫,我也是联盟人了哎!
并不是每个帝国人都想当联盟公民,但限定在贫民窟,这个比例就很高了。
连暗网都洋溢着这种奇异的乐观:只要躲过“灭霸的响指”,联盟就会接手阿喀琉斯的灾后重建,到时候有多少工程,就有多少机会——只在星际大移民时期存在过的大规模阶级跃迁,又要重现了吗?
就连周晓辰开小号在暗网发布的、本质上是寻找母虫切片的任务,也在群众雪亮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谁会高价买感染者坐标啊,而且是一直买?”
“做数据库?”
“这个任务更奇怪,提供了一大堆问题,要你跟感染者交流,掐表计算他回答花的时间。”
“母虫操纵感染者是有信号延迟的,比如母虫在阿喀琉斯另一端的话,这个延迟还挺明显的。”
“万一我找到了母虫,是不是立大功啊?”
“……醒醒,梦里什么都有。”
林见星:“……这样不会很残忍吗?”
联盟不会接手阿喀琉斯——即使不考虑跟帝国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的难度,单从利益考虑,也不会。
变成废墟的阿喀琉斯是巨大的负担。除了阿喀琉斯人自己,没有谁想沾这个烫手山芋。
这不是虚假的希望吗?
“联盟不会接手,但熬过这一劫,他们自己重建阿喀琉斯的时候,未必不能选择联盟的方式?”周晓辰:“国家本来就是一个虚拟的概念,是人们的共同想象——如果他们有去中心化的生产组织方式,有‘基本生活物资制度’,那么四舍五入,他们就是联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