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到长秋宫陪伴废后的第四年了,少商很少笑了,一举一动都像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女子。
从前那个跳脱灵动的女娘被岁月和经历洗练成为如今的程家娘子。
夜晚,她从梦中惊醒,坐起身。
梦中,一边是她与凌不疑破镜重圆,众人都在笑,只有她笑中包含了无力。
一边是她阿母抱着家中新生的下一代与她说:“阿母也是第一次做阿母。”
第一次?前面的阿兄们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梦中她心力交瘁,所有人都在强迫她,所有人都在拿大义、孝道压着她。
“你要这样,否则对不起何家忠烈!你要这样,否则对不起十一郎五年等待!你要这样,否则就是不孝!”
文帝一直将她推向凌不疑。
所有人都在说,凌不疑很好,对你一往情深!你应该重新接纳他,你应该欢欢喜喜的与他结缡。
她从前刚与凌不疑订亲时,她就从程少商变成了子晟的新妇。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被哄的把一颗心捧出来时,总是有人将它丢弃在地上,然后质问她。
她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没有凌不疑,她难道会死吗?
过去十几年,她不都是靠自己扛过来的吗?
她真的要将自己关在内宅不见天日吗?
程少商。你甘心吗?
不甘心。
第二日,她服侍皇后用完药,就叫来宫人,她去了书房。
从这一天开始,她就在不停的看书,还闹着皇后,让皇后教导她。
在她的转移下,皇后的精神也好了许多,药也喝的少了,进食也比以往多了起来。
一晃又一年过去,在长秋宫待了五个春秋,少商渐渐找回了原来的她。
皇后的身体依旧虚弱,还是靠补药养着。
这日,有消息传来,凌不疑回朝了。
少商想起那个久违的梦境。
她这一年里,不仅会梦到未来,还能梦到另一个自己,不,那其实不是她。
可是那么没有拘束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她不喜欢世家大族里的迎来送往,也不喜欢他们明明眼神里掩饰不住的轻蔑却又装作热情。
梦里的那个程少商好厉害!
她说不,谁也勉强不了她。
她在梦中见识过天高海阔了,她也想去真正的见识一番。
她向皇后提出了这个想法,皇后很欣慰。
“娘娘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她想,皇后总是待在宫里不是个事。
梦里的皇后一直身体康健,未尝不是因为摆脱了以往的人和事,有了喜欢的事物,自然就想开了。
“予……”宣神谙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是看见少商的眼睛,她拒绝不了。
真的不想出去吗?被困了一辈子,外面的天地,太有吸引力了。
少商去见了文帝,不知说了什么,总之,长秋宫中的废后已经在养病,而城外,一辆马车并着十几个随邑走在官道上。
“姨母想要去哪里?骅县?奉先郡?”少商与宣神谙以姑侄相称。
“都好,不过,你当初也在骅县停留过,不如先去那里。”宣神谙笑着将少商揽在身边,终会还有一个孩子陪在她身边。
“咱们说了要游历天下的,其他地方也早晚能去,那就先骅县。”
“好。”
一路留下欢声笑语,将京城中的人事物都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