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辆黑色面包车抵达夜总会。
从车上下来的除了黑衣人，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姐。
她年纪轻轻目测二十出头，用女青年去称呼尚可，头发简短齐平到脖颈，水汪汪的大眼睛面容清秀，身段玲珑五官开朗，虽然是第一次到夜总会，眼神却没有担忧和惧怕。
“人交给你了，资料在这。”
黑衣人将一个文件袋递给春生，点烟叮嘱，“这女的之前是大陆文工团的，能唱会跳很有才，至于怎么会被卖到夜场你不用管……盯着点，别碰了高压线。”
春生接过文件袋点头，黑衣人前脚刚走，她就主动找上来搭话。
“初次见面，我是董雪儿。”
清朗的话语从容且自信，春生把夜总会的规章制度一五一十详细告知，董雪儿没有插一句嘴，而是等他全部讲完后举起右手，示意发言。
“你好，我有几个问题不明白，请你为我解答。”
董雪儿讲话口齿清晰，条理通顺，逐字逐句，“第一，我是妓女吗？会被安排卖淫吗？第二，我要做多久才能获得人身自由？第三，南港这么大，我想出去外面看看，我不会逃跑，请问可以吗？”
春生耐心解答问题，董雪儿的脸色没有沮丧，而是在了解到具体情况后表示感谢。
“哟，这水灵灵的姑娘谁呀？”
正说着，有人从大厅内踩高跟鞋走来，叶金莎手里掐着长长的细烟，远远就开始打量董雪儿，“新来的小姐就是你吧？叫什么名儿？”
春生做了简短介绍，叶金莎走上前，朝董雪儿脸上喷一嘴烟雾，董雪儿试图避开时让她叫住，“站着别动，手也别动，脸看着我。”
董雪儿照做，缓缓将抬到一半的手肘放下，目不转睛，憋气忍受呛人的烟雾。
“倒是挺懂事，来这之前有被调教过吧？”
叶金莎抬起手端起董雪儿的下巴，细细打量片刻，“记住了，我是金莎，这儿的妈咪，从今天起你就是这家夜总会的小姐，乖乖听话我就关照你，要是跟我犟嘴对着干，我有一百种手段让你过不下去……听明白了吗？”
“明白。”
董雪儿随即应答，面不改色，弯腰鞠躬，完全服从。
初来乍到的董雪儿规规矩矩，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抗拒，甚至连第一次上岗都很从容，完全看不出一个新小姐应有的惊慌失措。
“老板，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服务风格？”
包厢里，第一天上岗的董雪儿坐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主动提问，周围在坐的客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中年男人拿起手里的酒杯颇有兴趣问：“哟，有意思啊，难不成你这小姐还能变着花陪酒？”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对方，传递情感，董雪儿收紧下巴点三下头，旁边一名客人抬手说道：“小姐，你有什么风格呀，列出来听听。”
说做就做，董雪儿从男人手里拿过酒杯，指尖抹过酒杯边缘，“我可以温柔陪酒，也可以快率直陪酒……喜欢温柔的话我和老板交心讲故事，喜欢率直的话我们可以划拳呀。”
“哟呵，小姐，文武双全啊！”
在坐的客人兴趣十足发出惊叹，男子来了兴致拿起一瓶酒往桌上一立，手指着酒瓶，“来来来，我要率直类型的，来划拳！”
董雪儿不假思索放下手中酒杯，撩起双袖进入状态，长相玲珑清纯的她划起拳来丝毫不落下风，不但气势压倒，而且技巧十足。
“哥俩好啊，六六顺啊，五道口啊，醉八仙……”
几个客人越玩越起劲，茶几旁边围成一圈鼓掌打节拍助威，董雪儿摆动手臂像个老手，“呼”的一下直起身扳，朝前一指大声一喝：“喝！”
包厢里另外几个陪酒的小姐都吓傻了，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被罚酒的男人连输五把心服口服，打酒嗝伸出大拇指，晃悠悠说：“小，小姐好厉害！我喝，我喝不下了……”
语毕，他便瘫倒在沙发上休息去了。
这一晚，包厢的客人玩得很开心，名贵酒水也卖出不少，送走客人后，叶金莎返回来找到董雪儿，由不得竖起大拇指夸奖：“嘿，雪儿，看不出来你蛮厉害的呀！怎么，以前干过这一行有经验？”
旁边的歌女舞女也在，津津有味议论着不久之前董雪儿那卓绝的表现，而她表情从容露出微笑，朝前鞠躬，“妈咪，我没有。”
“没有？那业务怎么这么娴熟呢？”
叶金莎有些不相信，手摸摸董雪儿的头发，将她揽在身边，“不说就算啦！雪儿，你呀很有潜力知道吗？第一天上岗的营业额就有这么多……我看呀，这夜总会的头牌是时候让让位置喽。”
听着叶金莎的话语，董雪儿感到好奇提问：“妈咪，我们这夜场的头牌是谁？”
“喏，看前边。”
叶金莎手搭在董雪儿肩上，手里的烟指向前方，蓝小时和李美娟刚送走客人，正准备从走廊前往电梯时，与董雪儿打了个照面。
蓝小时并不认识董雪儿，只是白天在大厅里有过片面之缘，当时忙于其他事情没有交流介绍，李美娟也是类似的情况。
“嗨呀，那个就是新来的小姐呢。”
远远看到董雪儿，蓝小时侧脸仰头，“美娟，她好像也来自大陆，一起去打招呼吧。”
李美娟轻轻点头，两人走上前寒暄，简短介绍后，蓝小时眯眼微笑说道：“欢迎你来我们夜总会，大家都在这里工作，以后请多多关照呢。”
董雪儿面色平和，低头轻鞠一躬，“你们好，请多关照。”
说罢，她的目光与蓝小时交汇，两双眼睛对视，表面波澜不惊形如正常，但眼光中却透露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敌意。
叶金莎掐掉手里的烟，走到两人中间，“那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姐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都是为后半生卖命，你们自个相互关照咯。”
见面完毕各自离去，电梯里像往常一样站着三个人，却已然不是原来的组合。
“小姐姐气色真好呢。”
电梯缓缓上升，蓝小时侧脸端详董雪儿说话，“第一天上岗能有那么好的业绩，可比我和美娟刚来的时候强多了。”
听到这番话，董雪儿也看向蓝小时，礼貌低头，“你好，我刚来夜总会还不熟悉业务，请多指点我，谢谢你。”
“我们都知道啦，不用装了。”
一旁的李美娟拍拍董雪儿肩膀，“小姐妹们都说你很厉害，完全不像第一天上夜场的女人，以前应该也是干这行的吧？是在上海吗？我记得那边也有不少夜店歌舞厅，美丽大世界什么的……”
董雪儿的眉宇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她侧过身来正对着李美娟，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她，话语亲切开口：“前辈，我听妈咪说，你是从歌舞团出来的，歌唱的很好。”
李美娟站在原地一愣，蓝小时站在一旁没有讲话。
“既然如此。”
口中说出四个字，董雪儿上前一步与李美娟面对面，“时候还早，我们切磋一下吧？”
李美娟以为自己听错了，蓝小时虽然没讲话，但眼神里也露出几分意外神色，不久之前她与董雪儿的眼神交流中察觉到一丝敌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展现出攻击性。
“你，你刚才说什么？”
手贴着下嘴唇，李美娟询问确认，董雪儿一直保持微笑的表情重复说：“前辈，我们来切磋一下唱歌，你不会拒绝吧？”
李美娟傻了眼，自己在这家夜总会足足干了九年，从来没有人对她发出过这样的请求，端详董雪儿那亲和的微笑，像一块甜甜的糖，但糖块里却隐隐约约藏着另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