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三餐全是素斋。
早晨上完香,顾云珂回到厢房没多久,小和尚手脚麻利的送来了早膳。
“小姐,大觉寺的素斋都好精致!”
相比昨晚的清粥小菜白馒头,芷福对今早的素斋很是满意。
顾云珂心不在焉的托腮看着窗外逐渐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再精致不也是素的嘛,本想着下山能去镇子上吃一顿驴肉火锅。现在好了,还得吃一天素。”
香浓的南瓜汤冒着热气,一小碟香酥百合看上去和小酥肉挺像的,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儿,上面铺满了菇片和青菜小葱。
闻到香味,令人食欲大动。
顾云珂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尝了一根面条,咂巴咂巴味道,倒是比肉丝面还要鲜美许多。
晌午刚过,几声闷雷过后,迎来倾盆大雨,山间落石本就多,雨季来临石壁松动,山路的羊肠小道更加零碎难行。
今日香客极少,寺内除了雨声和木鱼声,格外的悠闲宁静。
顾云珂闲来无事,搬了长椅子坐在檐下听雨煮茶,算得上是一件雨季雅事。寺里送来的是竹叶茶,入口微涩但回味甘香。
厢房采用小四合院的形式,顾云珂这间坐落南檐面朝北,中间隔了一片雅致的竹林,雨水顺着竹子淌进泥地,泛起清香的潮湿味道。
雨声淅淅沥沥拍打着竹林,顾云珂喝了一杯热茶,舒舒服服的靠着椅子,微阖双眼有些昏昏欲睡。
竹影摇曳,北边厢房的木窗缓缓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窗边,他下意识的望向竹林的另一边。
是她……
那一瞬,春困秋乏,色若春晓,雨打竹林依旧失了颜色。
沈北枭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指尖搭在木窗边缘一下一下的轻叩。眼前这一幕,和他梦中的旖旎重叠,女子轻倚着木椅,饶是一身男装也遮掩不去她身上的娇艳和青涩。
露出的那一截皓腕胜雪,他好似曾在梦中往那儿留下过浅浅的咬痕。
顾云珂闭着眼眸小憩,依旧能让沈北枭一眼沉沦。他收敛了眼中的情愫,合上木窗转身回到屋内。
睡梦中,顾云珂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脖颈起了一层薄薄的香汗,迷迷糊糊又做了奇怪的旖旎之梦……
藏匿于身体深处的渴望,千丝万缕的被梦中之人给勾连出来,他的薄唇、他的修长指尖,还有那贴在耳畔极尽暧昧的呼唤——“九儿,别躲着我,给我好不好……”
像是榨出来的糖汁儿,拉了丝。
梦中的沈北枭怎么这么会撒娇?
“不能!不可以!”
顾云珂的心口随着急促呼吸起伏,不远处的芷福拎着食盒走过来,察觉到不对劲,小跑过去叫醒了她:“小姐?您又梦魇了。”
春梦散去,顾云珂背后起了一层热汗,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水,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不行不行,下雨天不适合做梦。”
黏黏糊糊的,又潮又热……
“小姐,我听说大觉寺里有位师父擅长给人解梦,您要不要去问一问?”
“那倒也不用,我这……就是寻常的梦。”
顾云珂心虚的干笑几声,说这话她自己都不怎么信,正常的梦怎么能让人浑身火热呢?如果换成其他男人她倒也乐意,偏偏是沈北枭那个活阎王。
千不该万不该,少女思春的梦中情郎,也不能是这位主儿啊。
沈北枭以后废了腿要坐一辈子轮椅,她才不要和一个身残志坚、心狠手辣、心怀狡诈的男人扯上关系。
如今沈北枭在顾云珂心里,假如满分十分的话,顶多给他打个零分,经历了前世目睹的那一遭屠戮,不给他负分都算她善心大发了……
一想到还得和某位心狠手辣的活阎王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待一晚,顾云珂整个人便像枯萎的芦苇,蔫巴了。
芷福手里捧着一碟瓜子花生,隔着竹林看了对面的厢房好一会儿,好奇地问:“小姐,半个时辰前我瞧见小和尚给对面送了吃食。您说对面住着谁?”
顾云珂捏着茶盏的手一抖:“你说对面住人了?”芷福点了点头:“是啊,但是不知道是何人,会不会是今早遇见的那位贵人?”
造孽,绝对是沈北枭那厮。
顾云珂放下茶盏,踮着脚就要往回走,芷福诶了一声:“小姐,您不喝了茶了吗?不听雨了吗?”
“听什么雨,喝什么茶!”
顾云珂溜回房中,坐在榻边双手捧住泛红的脸颊,刚才做了场春梦,现在脸还红着呢,真是臊死人。
角落里有个半人高的檀香柜,昨夜芷福打开看过,是顾云珂娘亲留在这里的几本书和一张古筝。
这间厢房是专门给顾家女眷准备的,里面的摆设和物品,全是按照原先娘亲的喜好所布置。
取出古筝略微擦拭,顾云珂小学三年级就学了这种乐器,前世沈璟晏喜欢琵琶,她还特地去临时学了琵琶,就把一直以来喜欢的古琴给落下了。
“小姐你要弹琴了?!”芷福显得很兴奋,眼珠子一转双眼发亮。
顾云珂虽然生于将府门第,但她娘亲可是苏州的书香世家,自幼琴棋书画,没一样不精通,其中古筝才是她弹得最妙的。
“想听?”
顾云珂冲着小丫头莞尔一笑,脸上未施粉黛,身上的青蓝色便装衬得她灵动狡黠,一颦一笑间尽是张扬明媚。
芷福用力点了点头,小声抱怨:“小姐弹琴一绝,近些年忙着选夫婿,您倾慕上了世子殿下之后,许久都没有弹古琴了。”
当今的圣上是沈璟晏的皇祖父,太子沈东临是沈璟晏的父君,他是太子爷的嫡长子,一出生便被赐了世子太孙的尊贵身份。
芷福以为提起世子殿下,小姐会和往常那样害羞或者气恼。
结果顾云珂一反常态,淡定的撩了下眼帘:“我何时倾慕沈璟晏了?你给本小姐好好记着,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可是、可是上个月出发去苏州探亲之前,您还告诉老爷老夫人,您……非世子不嫁。”芷福低下头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嘀咕。
原来她以前这么犯贱?
顾云珂翻了个白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他对我爱搭不理,以后他对我高攀不起。”
芷福噗嗤笑出声,她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哪儿来的这么多大道理,不过现在的小姐比以前长大懂事了许多,不再嚷嚷着要嫁给世子殿下,老爷老夫人可以放心了。
将古琴摆放在棋桌上,顾云珂抬起纤纤玉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空灵悦耳的琴音于她指尖流淌而出。
简单几句琴音便能令人陶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