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领,被山带河,拥关四塞,自古乃是王霸之地。
中都作为皇领都城,又称帝王之城,雄城似岳,地物含春,中土众多璀璨的明珠中,中都是最大最闪亮的那颗。九条大街将城分为坊市,如同帝国统治那样井然有序,整齐划一。兴业坊紧挨着东市,商户在坊中租赁房屋作货栈垛场,商贾、力夫、掮客、道士,蟊贼、走江湖的,耍把式的……车来车往,甚是热闹。
十名骑兵举旗开道,驷马大车在街道上急行,让本不宽敞的巷道更加拥挤。知道是中都令来了,人群纷纷避让。马车中斜躺着散值的姚武,右手随意把玩着精美玉如意,威严的锦绣官袍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的市侩气。作为中辅姚政君唯一的儿子,皇后唯一的弟弟,自小混迹闹市,察言观色,揣度人心之能无人能及,能在只言片语中,便能预知皇帝好恶,这才保住姚家的富贵。他小时右眼不慎被刺穿,安放了淡青色玉石,盯人的目光如同汇聚的尖针,直指内心,令人不寒而栗。
前日被召进宫,因为驷马大车违制僭越,被他人告发,引得皇帝注意,此举让大姐大发雷霆,将自己骂的狗血喷头。想到这里,姚武很是烦躁,盯着对面异域女子端详起来。这名高个女子来自波斯,蓝眼白肤,深眼高鼻,因其妖艳,故称“鬼女”。三个月前买来的,在教坊中学习乐舞,准备小成后献给皇帝。因为僭越之事,皇后让姚武赶紧将其带出来,献给皇帝,博得欢心,以求饶过此事。
鬼女也注意到假寐的姚武,她嘴型宽阔,笑起来皓齿如月,加上烈焰红唇,让人心驰遐想,便用不太熟悉的中土话生硬言道:“大人要去哪里?”
闻到香囊也无法遮掩的体味,姚武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喜的掀开车帘。鬼女凑了上来,看着姚武座旁的封册,好奇的拿了起来,姚武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拿着封册的鬼女。被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鬼女心虚的问道:“这是什么?”
见姚武不语,看到他的玉眼冰冷无情,鬼女更是害怕,小心的将封册还了回去,悻悻然不语。看出鬼女的失落,姚武笑道:“这书中记载了朝中大员的家世背景,这国事不过是家事罢了,弄清各家的主干支脉,人情往来,做事就容易多了。”
鬼女一脸茫然,“大人说的,贱妾听不懂。”
“若是听得懂,也就听不到了!”姚武盛气凌人的问道:“你叫什么?”
鬼女赶紧回道:“贱妾克里娜,来自波斯。”
“波斯!”姚武有些惊奇,“如此遥远的地方,你是怎么来的?”
“我的父亲来中土做生意,欠下好多钱,就让我还债了。”说起此事,克里娜目露伤感,“我的父亲很爱我,他不愿意这么做,可是没有办法,我还是被拉走了。”似乎不愿多提此事,便转移话题,“大人,我在教坊中听说,中都有很多阴谋。”
姚武肆意大笑,“没了阴谋,还叫中都嘛!”克里娜的酥胸落入眼中,顿时来了兴致,肆意揉搓,克里娜闭目娇吟。许久之后,姚武恋恋不舍的看着克里娜,口气很是遗憾,“如此风情,可惜了,明日就将你们献进宫中。”
克里娜却是兴奋,“能伺候中土最强大的男人,是贱妾的荣幸。”
姚武嘲讽道:“想伺候皇帝的女人多了,成百上千那!”
“这么多啊!”克里娜有些心惊,赶紧哀求,“大人能留下我们吗?”
姚武想了想,开口诱惑道:“你到了皇帝身边,只要肯做我的耳目,我就想方设法把你们讨来,若是不愿做侍妾,我给你千金,让你返回家乡,见你父亲。”
克里娜眼光一亮,问道:“大人能立誓吗?”
姚武毫不犹豫的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抬头言道:“黄天在上,刚才所言,即为吾誓,若有违背,天可灭之,地可杀之,人可诛之。”
见姚武如此虔诚,克里娜满意的点头,“我会帮助大人的。”
到了通衢,商户众多,有些拥堵,车夫贵五让车慢了下来,恰在此时,有辆拉货的马匹受惊,引得一片喧哗。姚武掀开车帘,百无聊赖的看着市井风情。此时有仆人过来,将一封信交给了贵五,贵五拆信细看,“大人,邾元固被带回中都了。”
姚武无所谓的骂道:“一群蠢货,让他们去死吧!”看着天真的孩子们在嬉戏,想起自己贫困却幸福的童年,竟然有些恍惚,耳畔传来女孩稚嫩的声音,“往水望,荒水黄,羊子北来食町塝;淋呀雨,东呀西,汰衣女,自生气。”细品这段童谣,越琢磨越有味道,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对车夫大喊道:“掉头,去昭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