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日头正好,闹市往来频繁,京城的繁荣程度远超蜀郡,来京城多日还是第一次出来玩,扶蓉看什么都新奇。
“小姐,有画糖人的。”
“两位姑娘要什么图案?”
卖家的摊子上有几个成品,是些狗呀兔呀的,扶蓉没瞧上,“可以画只凤凰吗?”
老伯笑道:“可以,这是另外的价钱。”
“啊?”小丫鬟深知自己的荷包扁扁,“那算了,我要这个兔子吧。”
“就画凤凰。”青鸢掏出银两,“再画只狐狸。”
“好嘞。”
不消多时就得了成品,糖画栩栩如生,青鸢拿着许久都舍不得吃。
“好厉害啊,一笔不停顿地就勾勒出来了。”
青鸢正细细欣赏糖画狐狸,突然身子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下,糖画咔嚓一声碎掉了。
撞了她的男人长相粗犷,初时面上还带着些不悦,等看清青鸢相貌时,态度一下变了。
“对不住,刚刚走的太快了,姑娘,可有受伤?”
青鸢摇头,刚刚也怪自己低头走路。
男人见她低身去捡碎掉的糖画,忙道:“哎呀,这糖画都碎掉了,我再赔姑娘一个。”
“老伯,给我画个糖人。”
青鸢:“不用了。”
“好你个王二!几日夜不归宿就是背着老娘给小娘子买东西是吧?”
一道嘹亮彪悍的女声响起,迎面走来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女人,一手叉腰一手去揪那男人的耳朵。
“你个死货挨天烧的,家也不管活也不干,天天背着老娘出来潇洒!”
方才人高马大的粗汉被这娘子一吼,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气概,矮着身子解释:“不是,你误会了娘子,我这两天是跑货去了,这个姑娘我也不认识,刚刚不小心撞到她把她的糖人弄碎了,这才买一个赔她。”
那妇人一听,目光似火看向青鸢,将青鸢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妇人低骂了一声:“狐狸精!”
原本在看戏的青鸢眸子一顿,“你怎么知道……”
“怎么骂人呢?我家小姐好好走着路是你男人自己撞过来的,你管不住自己男人,看见漂亮女人就嫉妒攻击是吧?”
自家小姐平白遭了一顿骂,扶蓉实在气不过当街跟妇人吵起来了。
这边动静太大,引来不少围观的人,那妇人自知理亏也要脸皮,拽着男人走了。
走出人群,青鸢还有些惊讶地看着扶蓉,“你居然还会吵架?”
这小丫头平时乖乖诺诺的,没想到吵起架来有理有据毫不露怯。
扶蓉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那人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我们占理当然不怕她。”
原来这丫头还是有韧性的一面,青鸢有点欣慰。
“刚刚那人说我是狐狸精……你听到了吗?”青鸢试探问。
说起这个小丫头还是很气,“这个大娘就是见不得比她好看的姑娘,以为人人都稀罕她那个满脸麻子的男人。”
“居然说小姐是狐狸精,要是她知道自己骂的是谁,肯定吓得连夜逃出京城。”
听她这话的语气,这个狐狸精好像不是青鸢理解的狐狸精。
“狐狸精是骂人很过分的话吗?”
扶蓉想着自家小姐养在深闺也听不见这种市井粗话,便给她解释,“这话是用来骂那些不检点,专门勾引男人的女人的。”
“啊?”
小狐狸这下有些不开心了。
他们狐狸可爱本分,怎么在人的口里,就成了这样的形象。
“为什么要拿狐狸来骂人?”
扶蓉被问住了。
“不知道……大家都这么用。”
往前走了一段,瞧见一间食肆往来宾客纷纷,外面两串大红灯笼上落着“仕宦行台,安寓客商”八字。
“烟火气好浓,扶蓉,咱们去这儿吃点东西。”
扶蓉看着店内许多人,想着自家小姐的身体不宜在嘈杂的地方待,“人太多了,我们找个清静些的食肆吧。”
“无妨,就这里,看这生意味道应该不会差。”
扶蓉订了楼上靠窗的位置,从这边看下去是一条河,河对岸一座暗红色建筑华丽非凡,楼阁轻纱飘扬,坠着无数彩灯笼,楼下临水处泊着装饰漂亮的画舫。
青鸢喟叹:“好气派的楼阁,这边夜间一定很热闹。”
楼阁上有一群衣着鲜亮的年轻女子手持纱扇,扶蓉见了忙低声:“小姐,那是青楼勾栏……”
青鸢一知半解:“勾栏何意?”
“就是,男人们玩乐的地方,那里的女子不是良家。”
“男人取乐的地方?”青鸢认真思考,“女人不可以去取乐吗?”
扶蓉大惊失色,“我的小姐,这种话可不能在外面乱说,您可是堂堂王妃。”
“可这边真的很漂亮啊,到了晚上一定很热闹,我最喜欢灯红酒绿的地方了。”
小二端菜上来,红烧兔头、炒笋尖、糖醋鱼、一盅老鸭汤与几碟甜点,菜色看着不错。
“好吃!”青鸢食指大动,给扶蓉夹了点菜,“我们真是来对了,这家食肆味道好好。”
吃完饭时候已经不早,扶蓉去结账,被告知这一顿饭要二十两的时候她惊的都不会说话了。
一两银子在蜀郡普通小食肆都能吃最好的菜肴,在京城却不够买一个菜。
“你是不是算错了,我们就只点了五个菜。”
掌柜眼都没抬,拨弄着算盘,“没错,楼上靠窗那位置就是这个价。”
20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生计,这可是小姐攒了好久的积蓄,扶蓉听着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还想继续跟掌柜理论,青鸢拿下头顶的步摇,“我们没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这支步摇可以抵一顿饭钱吗?”
女人声线柔润,掌柜抬眸看了眼,她玉脂般的手里握着的步摇精美夺目,瞧她穿着打扮也不是普通人,便接过步摇。
“行吧,你们运气好老板不在,银两我替你们补上。”
扶蓉:“小姐,这步摇是你从小戴到大的,不能这么给他。”
“以后有钱赎回来就是。”
走出去好远小丫鬟还是愤愤不平,“那支步摇根本不止20两,那个掌柜得了便宜还卖乖,一顿饭花20两,他们这是明摆着的抢人。”
见小丫鬟气得圆鼓鼓的小脸,青鸢笑着捏了捏她,“别气,钱可以再赚,不给他今天我们也脱不了身。”
经过这次,青鸢越发坚定了要赚钱攒银两的想法。
连续两日京城很太平,大理寺的人暗中守着,采花贼没有出现。
青鸢每天照常领着扶蓉先去一趟大理寺,而后两人又悠哉悠哉穿梭在京城各个繁华地段。
京城许多江湖人士,什么打把势卖艺的、耍猴的、说竹板书的、卜卦相面的,青鸢见了只觉新奇,往往一看到就走不动路,哪里热闹哪里凑。
钱袋告急,吃不起正规食肆里的东西,她便在路边买些小吃,京城大街小巷各式小吃也被她发掘得差不多。
祁司晏那边得到的消息几日如一,她一点有用价值都没给大理寺提供,只是带着个小丫鬟到处玩乐凑热闹。
这天,青鸢在萧河边看划船比赛,一回头,一个擦了脂粉的老太监勾着嘴角笑:“王妃,跟咱家去一趟宫里,有人要见你。”
消息传到祁司晏耳里时男人轻嗤,“终于按捺不住了。”
常清宫。
穿过高高宫墙与回廊,宫室华丽而静谧,太监领着青鸢进去便关了门。
青鸢四下看了眼,发现帷幔后有道人影甚为慵懒地靠在软榻,看不清相貌,想来便是太后。
“太后万福。”
行了跪礼,屋内又寂静片刻,帷幔后那人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在王府过得可好?”
“回太后,一切都好。”
“呵,”太后冷笑,“你与他是本宫赐的婚,祁司晏早有不满,他能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