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辛尘自然知道王府失火烧了一个院子的事情,等看见神清气爽的侯问天拎着酒葫芦进门时,他就猜到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周辛尘慢慢摇了摇头,“烧成什么样了?”
侯问天不解:“什么?”
“那夜王府失火,纵火之人是你吧?”
侯问天一怔,倒也不推脱,“是,她早该得教训了。”
“人伤到了?”
外人只知王府失火,至于具体情况还没人知晓。
不过周辛尘知道侯问天的业火威力非凡,只要着了火,只待将东西燃烧殆尽才会熄灭,那夜又刮风,青鸢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伤没伤到我不清楚,只听说她昏迷了三天三夜,她那院子算是废了。”侯问天喝了口酒,“这是她欠我的。”
周辛尘凝眉看他片刻,不再多言,只悠悠道:“既然仇怨报了,以后就别再刁难她了。”
侯问天有些稀奇地侧目看他,“你倒是在乎她。”
“不过是只什么都不懂的笨狐狸罢了。”周辛尘神色清淡。
青鸢哪斗得过侯问天这样狡黠的猴妖。
侯问天摆摆手,轻飘飘道:“放心,我这人一向讲公平,一报还一报,我才没闲工夫陪她耗。”
青鸢休养几日,觉得身体一点不适都没有了,府医来问时却还要装模作样说胸闷气短喘不上气。
她休养这段时间厨房各种山珍补品往房里送,每天还有换着口味的蜜饯和点心,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
如果她说身体已经养好了,保不齐这些美食就断了呢。
沉香园这边花木景观看着就比兰栖苑贵多了,白日无聊了她便在院里赏赏名贵鲜花,逗逗来福和小狐狸。
可是日子一久,难免怀念起自己的兰栖苑来。
好歹是她好几个月的心血。
祁司晏闲时偶尔会过来看一看她,每次却都没逗留多久,现在两人离得近了,但青鸢一次都没主动去找过他。
一是没什么事不好往人家院里跑,二是祁司晏生人勿近,不喜欢别人打扰,青鸢索性就还是当自己的伤员,不去想那些。
堇园。
府医从沉香园出来后照例又去堇园回禀一次。
“还没好?”男人声线沉冽。
府医年过六旬,什么病没见过,便如实禀报。
“王妃说自己胸闷气短茶饭不思,可卑职看她气色红润,眼仁清亮,不像是……”
祁司晏挑了挑眉,“你说她在装病?”
“卑职不敢妄言,王妃的身子是弱了些,但不是病。”
“本王知道了。”男人缓缓研墨,不疾不徐说:“你也不用拆穿她,她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去做就行。”
府医微顿,慢慢应承道:“是。”
原来王妃装病只是为了口腹之欲啊?
这天傍晚吃了饭,青鸢难得有兴致带着来福闲逛,一逛就逛到了书房。
“王爷,这是前些日子我们用兰栖苑的杏子自己腌制的水果罐头,夏日解暑最清凉可口。”
祁司晏看见她手里的杏子罐头,做的倒有几分样子,“还会做水果罐头?”
“这个简单,没什么难度的。”
把罐头放在他桌面,青鸢抿唇说客套话:“最近我身子一直不好,劳王爷费心,日日药物补品地送到沉香园来。”
“不客气。”祁司晏掀唇,“那日王妃也救了我。”
他一直在看案桌上的文书,青鸢猜测他有些忙,便道:“既然王爷公务繁忙,妾身不便叨扰,我可以去藏书阁找几本书看吗?”
祁司晏眉骨微抬,“想看什么书?”
“什么都可以的,哪些方便我就借哪些。”
“等等。”
男人落下一句话便继续看公文折子,青鸢只好坐回座位,安静等他处理事情。
夜晚烛火微晃,男人专注的侧脸被烛光映出阴影,显得眉眼更加深邃立体。
青鸢静静看他,想到那晚在火海里见到他时男人眼里浓稠的神色,他太不露山水了,喜怒都不形于色,旁人很难从他脸上看到别的波澜起伏。
那时情况太紧急,也不知是不是她看晃眼,男人瞳子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忧色。
那表情肯定是算不上好的,但与平时从容淡然的人有些说不上来的出入。
他若是真冷血,就不会在众人难以上前时以身试险进火海救她。
青鸢撑着脸一眨不眨看着男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走神,祁司晏抬眸过来时二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祁司晏起身,“走吧。”
青鸢跟了上去,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今夜月色如水,夏季庭院虫鸣不断,青石板路面印出两人的身影。
微风拂过,送来茉莉清香,一身困倦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步子很大,稍不注意青鸢就落了后,她小步跑上去,几次之后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步伐太快,放缓了脚步等她。
藏书阁建造得庄严大气,这边也是闲人免入的地带,一般人未经允许是不可以过来的,藏书阁的钥匙只有祁司晏有。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后点燃几盏灯,里面景象直入眼底。
青鸢小小哇了声,藏书阁里面也太华丽了,排排列列金丝楠木做的书架上井然有序放着书籍,四面墙高的密密麻麻格子里也全装满了书卷,这只是一层,二楼三楼不知藏着多少书。
“原来这就是藏书阁。”
“要什么自己挑吧。”祁司晏长身倚靠在书架旁,淡然动唇。
“我都可以挑吗?”
“一楼的都可以。”
“谢谢。”
青鸢游走在书架间,一排排地找着感兴趣的书籍。
祁司晏等着她挑,坐在太师椅里闭目养神,来福也趴在他脚边呼呼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烛光闪烁晃得男人睁了眼,他挑了挑灯芯,目光搜寻青鸢的身影,瞥见远处西南角女人的一截裙摆。
“选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清润带着兴奋的嗓音回应道。
男人定睛,视线里那道纤细身影抱着一摞书小心翼翼碎步出来。
那书高的遮住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细白的两节手臂。
人至眼前,青鸢慢慢放下那摞书,轻轻喘了口气,“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