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揉了揉眼睛。
“我……没看错吧……我没眼花吧……”
我呆滞地站在地上，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好像不太疼。
“哎呦，好疼！”
孙晓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随后吃痛地揉搓起来。
“应该是没问题……”
她抬眼看我，我有些慌张地说道。
“哎呦，确实疼，我们没有看错。”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处烂尾楼。
烂的不能再烂。
门卫室玻璃残破，放在桌子上面的纸张随风啪嗒啪嗒地作响，一旁的感应门也不翼而飞，整个小区的大门敞开，如同一个张着大嘴的恶鬼。
还没牙那种。
门口的景象已经惨不忍睹了，更别提小区里面了。
那些灰漆漆的楼面阴森森的，空荡荡的楼内四处灌风，楼梯间暴露在空中，偶尔会有小鸟在里面穿梭，看起来已经在里面安了家。
地面都是残石断木，还有破破烂烂的安全网散落四处，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些破烂衣物堆在角落里，还有数不清的绿头苍蝇飞来飞去嗡嗡作响。
还有些胆子大的人不知道何时进来的，在灰色的水泥墙上用喷漆喷绘出古怪夸张的图画。
其中还有写“拆”字的，也挺切题。
整个场面只能用一个词形容。
颓垣废址。
孙晓跨步上前，先走到了门卫室的窗前，将手伸进去，拿出来那个正在啪啪作响的本子。
她用手快速翻动这个长本子，发现里面只有一些人胡乱在上面写过什么，附带着黑色的手掌印，看起来有些悚人。
我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她抬眼看我，眼神里面满是疑惑。
“这……”
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叉着腰看向如同鬼楼一般的废弃楼群。
“进去不？”
孙晓有些迟疑。
“我们不会穿越了吧？”
“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我们遇见的离谱事情多了去了。”
我眯着眼睛，思索一阵后说道。
“进吧，谁怕谁，难不成还能见鬼了？见了我也不怕。”
孙晓同意，我们便双双走了进去。
可是刚进去没多久，就听到孙晓嫌弃地“咦”了一声，跳到了我的另一侧。
我低头，原来是个鼠片，内脏肠子都被压出来，还有干掉的血迹印在地上。
我也皱眉。
“好恶心。”
地上坑坑洼洼，甚至比村里的还垃圾，砖块铁管时不时突然出现，先给我跘一脚，再给孙晓跘一脚。
抬头看去，所有的楼都只有个水泥框架，没有安装窗户，想必冬天这里必然寒风穿堂。
“我们之前怕不是一直住在这个鬼地方吧？？”
孙晓无奈摇头，也跟着我四处张望。
“啊！”
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忽然尖叫一声，用手指着一栋楼，我将她护在身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有个人正死死地看向我们这里。
“有人？”
随后那个人迅速将头收了回去。
我来了兴趣。
“我上去看看。”
“等！带上我！”
“好。”
我拉着孙晓就向着那栋楼上跑，楼梯两旁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用来保护的栏杆，越往上爬，越是让人脚底发虚，脑袋发晕。
还好那个人的位置不高，在四楼。
我们很快到了四楼。
整个楼就是个灰色的大平台，整整齐齐有一溜的承重柱，平台两侧，能看到远处的景象。
山和其他破楼。
平台上有个简易的架子，上面挂着破布还有一些衣物，地上铺着被褥，几只鞋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被褥前面不远处还有用火烧过的痕迹。
有人在这里生活。
“小心！”
孙晓一声惊呼，我转身就看到一个灰色的东西向我挥了过来。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忙将孙晓向后一推，抽出长剑，抵住灰色的东西。
刺啦一声，交手处出现了红色的火花。
而那个灰色的东西，是钢管。
拿着钢管的，是个面容憔悴，身形瘦弱，身上还有些脏兮兮的男人。
男人大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我没搭理他，向上一顶，错开后再用力一劈，这剑削铁如泥，钢管直接断成了两节，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紧接着寒光一闪，剑瞬间便到了那个男人的脖领处。
男人没见过这种架势，吓得手一抖，手中的钢管也掉落在地上，整个人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嘴里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这可是法治社会，我怎么可能杀了他。
不过一句话都不说，突然就上来给我一棍子，实在是令人不爽，我将剑锋更加靠近了他的脖领。
一瞬间，他的脑门子上出了一层薄汗。
“别杀我别杀我。”
我语气严肃。
“你怎么突然攻击人，是看我们两个好欺负吗。”
孙晓此时也小心翼翼走到我的身后，警惕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眼中满是厌恶。
男人的声音抖得都变调了。
“我……我是自保……你别杀我……我给你磕头……”
我叹了一口气。
“你住在这里？”
男人猛的点头，嘴唇上面的胡须都在颤抖。
“我没住的地方，只能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没有人打扰……”
“一直？”
“是啊，住了好久了，有半年了……”
我和孙晓面面相觑。
“小哥你别不信我，我没骗你，我真的住在这里有半年了……”
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说谎的，就是我和孙晓都觉得很怪。
好好的水帘天城怎么突然就成这个样子了，而且我们在这里的日子不超过两个月，而这个男的居然说住在这里半年了。
我环顾四周。
“这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男人连忙回答道。
“是啊是啊，一直都是，一直都是……”
他贼眉鼠眼地观察着我们两个的表情，紧接着说道。
“你们不知道这个地方闹鬼吗？”
我沉吟片刻。
“我知道，这里原本是乱葬岗，但……”
“原来你们知道啊，这里闹鬼，没什么人来，开发这里的老板工程干一半就死了，而且没过多久还被人揭发把人活埋打生桩。”
我一挑眉，这跟我之前听到了不太一样，而且跟我亲身经历过的也有天壤之别。
“哦？那你还敢住这个地方？”
他似乎见我并没有想伤害他的样子，便放松了许多。
“是啊，不过这个事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嘛，流浪汉一个，又不忌讳这种事，有的地方住就不错了。”
我逐渐收起了我的长剑，他走过我们身前，拿起地上断成两段的钢管，随手便丢到楼下了。
顷刻便听到了哐当的响声。
他走到自己的小窝上，盘腿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怎么又来这里了，你们看起来并不像没钱的啊？”
“嗯？？”
我和孙晓面面相觑。
“你见过我们？”
“当然了，你们老是进进出出，就径直进去了里面的最后一栋，真是给我人看奇了。”
男人紧接着笑了一下，露出了自己黑乎乎黄澄澄的牙齿，一看就没少抽烟，也不刷牙。
看得我想戒烟了。
“我还跟踪过你们，可是你们一进楼，就没人了。”
我俩也是惊呆了，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流浪汉挪了挪屁股继续道。
“我之前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来找刺激的，但是越往后越怪……”
说完，他上下打量着我俩。
“你们……怪得我平生仅见，我偷偷摸摸地正看你俩呢，谁知道那个女的就看到我的，还风风火火叮叮哐哐地上了楼，吓死个人，不然也不会拿个钢管……”
他后怕地盯着我手中的剑。
“你这还真是个好东西。”
我只是笑笑，他继续说道。
“你们怎么经常来这里，这里时常闹鬼，基本没有人过来的。”
“你在这里见过鬼？”
“额……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这里晚上总是格外的凉，所以我晚上会点火堆睡觉。”
说罢，他的眼睛瞟向身旁的黑色印记处。
这让我不禁联想起来，夜晚看到的烧纸的男人，回想一下都是不寒而栗。
“这样啊……”
男人一边抠脚，一边用手在地上捡起来一个烧了一半的烟头，放在嘴里。
“你们……怎么总是来这里？”
“别人的事，你好奇这么多干什么？”
流浪汉嘿嘿一笑。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用说了，我都懂。”
说完他还给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的长剑再次抵在他的脖颈处，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脖颈处，男人的瞳孔骤然缩了起来，立马闭上了嘴巴。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在这里信口雌黄，这里……可没什么人，谁会知道有人死在这里呢，当然，就算知道了也没用。”
我手中的剑更加用力了，这个男人直接吓得尿了裤子，哭丧着脸不停的道歉，不敢再说一句戏言。
不久，我便和孙晓离开了这栋楼，向着13栋走去。
这栋楼也一样，破破烂烂，像个巨大的骨架子伫立于此。
没有了电梯，我们便一层层向上爬去。
孙晓抱怨道。
“我还以为有电梯可以坐了，没想到爬了两座山，还得爬10多层楼。”
“不着急，我们慢慢上就行，也不赶时间。”
孙晓点头，我便跟着她晃晃悠悠地上到13层，累的两个腿直打颤。
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脚印，拐到走廊，右边原本是房间的地方，到处都是一些装修垃圾，还有一些来这里探险的人留下的水瓶子餐盒一类的。
除此之外，李老头的房间里面有个大木桌子，桌子上面有个木盒子，除此之外，这个屋子里面便什么都没有了。
怪瘆人的。
走到2013号房，转身看去，我们的东西赫然出现在空地上。
摆在地上的牙刷毛巾，原本是客厅的地方有大包小包的零食，卧室地上铺着床单，一旁还有个开着的行李箱，里面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们两个都傻了眼。
“我……之前就住这里？我的床呢？我的床去哪了？我还想躺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的！”
我蹲在地上，在怀疑这些时日，自己居然住在这种地方，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我更想找李二给他个大嘴巴子了。
孙晓拍拍我的肩膀。
“我们收拾好东西，去我家吧。”
我抬头看她，点头答应，连忙起身去收拾我的行李，可怜的被单下面都是尘土，我只有这一个单子。
虽然以后用不上了，但是一直勤俭节约的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抖了抖床单，给它塞进了行李箱。
很快，我便收拾好东西，提着袋子，拖着行李箱走出来了，刚才一直在忙活，没有注意到孙晓去哪里了。
我连忙冲出来，大喊她的名字，她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我连忙跑过去，手扶着墙壁，看着她的背影。
此时她正站在木桌子前方，这个房间的布置跟李老头的一样，估计上面放着孙晓爷爷的骨灰盒。
我连忙走进去，站在她身旁。
只见她的一手扶着盒身，一手扶着盒盖，骨灰盒被打开了，更让人觉得诧异的是，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孙晓……”
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点什么。
孙晓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骨灰盒，良久，缓缓关上的盒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没事了，走吧。”
我抿着嘴，点头，带着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出了这个房间后，我还依次查看了其他房间，都是一个木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盒子。
估计每个房间，都是这种样子。
“这还真成了骨灰存放地。”
孙晓苦笑道。
“还贴心给它们准备了骨灰盒。”
我点点头。
“活着住在盒子里，死后依旧住在盒子里，一生都逃脱不了住在盒子里面的命运。”
孙晓听罢，抬头看我，扯出一个微笑，帮我拿着袋子，我提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地方。
之后，我们便驱车前往她家。
路上，她问我要不要吃饭。
我说可以。
车子停在了老张家的饭店。
“嘿孙晓，你还真是会找地方。”
孙晓低头不语，似乎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知道老张还记不记得我？”
孙晓抬眼，点头。
我透过窗户，看到了老张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