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琴把纸箱搬到d栋楼下的角落后不久,丛茜茜与左子瑶推开生锈的铁闸,同样走出了居民楼。她们顺着雪地上的足迹,一眼便找到蹲在角落处的他。
看见四个女孩只剩半数,不知道还以为她们玩狼人杀刀没了两个。周琴半蹲在放满小烟火的纸箱旁,扭过头向她们两人问道:“怎么你们先下楼了,莎莱娜和杨洛依她们呢?还在收拾桌子?”
丛茜茜果断接过话头,一顿废话说得跟准备考研似的,“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反正吧,这事儿懂的都懂,不懂的说完了你也不懂。所以呢,你也别问,反正问完了我也不会说。”
周琴那卡皮巴拉般呆滞的目光似射灯般打向丛茜茜,连吐槽的发言都不知该从何种角度出发。
正当语塞之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收到了杨洛依发来的信息。
六花卡组人柱力:“上来,莎莱娜找你有事儿。”
周琴不禁犯起嘀咕,想着莎莱娜也没那么娇气吧?他把纸箱稍稍盖起,然后打字回问杨洛依:“她不能自己下楼说吗?”
可是,杨洛依没有继续在手机中回复他的信息。只因不足两分钟后,她便气冲冲地下了楼,使劲往周琴的屁股踢了一记,如同命令般叫他麻溜滚上楼去。
看见表白后暴露本性的杨洛依,周琴揉了揉被踢疼的屁股,还真有点怀念起她小时候的样子。当初的小萝莉扎起个双马尾,说话怯生生的,多可爱一小萌物。哪像现在,和个埋好了的土豆雷似的,动不动就找机会炸自己几下......
杨洛依用尽了一米五的体重,像头小牛犊一样把周琴往铁闸的方向顶过去,动作显得尤为着急,“给我上楼去,莎莱娜在等着你呢!”
周琴看着她积极又兴奋的模样,总觉得事情有不对劲的地方。但问题是,他又说不出违和感的具体所在。思来想后,还是快点把莎莱娜带下楼比较实在,不然这土豆雷又得炸了。
“那你们等等,我去带她下来。”
杨洛依露出一种暧昧且恶作剧得逞的表情,把周琴推上了楼梯,在铁闸关上时还不忘眨着一边眼睛催促道:“带上她,快点回来吧。”
在铁闸隐没了周琴的身影后,左子瑶看着呲牙笑的杨洛依,都有些害怕闺蜜失恋后怕不是失心疯了。
“洛依?”
杨洛依仰起头,看向503窗户旁渗出的一丝光亮,眼神迷离地自顾自念道:“我这个红娘可不好当的......”
“回头不请我吃饭,宰了你哦!混蛋哥哥。”
杨洛依释怀地笑着,把脑袋向侧一放,看向身旁忧心忡忡的两个闺蜜,露出让她们安心的笑容。
“走走走,我们去玩仙女棒,他们很快就下来了。”
连贯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踏在楼梯之上,周琴无意识地扶了下手边的栏杆,却因忘戴手套而被金属的冰冷冻得立马收回掌心,只能往里哈了口气。他独自推开五楼的家门,客厅里的灯光柔和而温馨,暖着刚从室外归来的周琴,让他打消了抖个寒颤的心思。
然后,他便看见呆坐在饭桌旁,脑袋放空空的莎莱娜。
听见开门声,莎莱娜微弯的腰脊被吓得猛然坐直,甚至在椅背上磕了一下。她畏畏缩缩地把目光向门口看去,正好对上满脸呆萌的周琴。
一想起杨洛依交代的事情,莎莱娜的耳根瞬间便似橘红色的晚霞般醉人,让一抹火烧云在她脸庞上游走,染得尤为红润。她与周琴呆愣的视线微微交汇,整个人在顿了顿后忽然僵住,并不知所措地把头微微挪开,回避着对方的视线。
周琴稍显困惑地望了莎莱娜一眼,随后不以为意地回到卧室戴上手套,并在衣柜里翻找出属于她的灰色大衣,提着外套走回客厅。看着依旧待在桌旁,都快要坐化出金身的莎莱娜,他把大衣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关切地询问道:“还有什么要带的吗?其他人都在楼下准备玩点小烟花了,就等我们两个了。”
说完,周琴便转身向门口走去,打算先给莎莱娜从柜里取双鞋子,“话说,莎莱娜,你想穿哪对鞋子?我先给你拿一下,手套和围巾那些也记得穿好......”
然而,当他刚迈出几步时,却突然感觉到衣服被人紧紧拉住。周琴回头看去,只见莎莱娜用力扯住自己的一侧衣角,阻止他接下来离开的步伐。莎莱娜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地抬起头,声音略微颤抖:“我有话要说。”*
周琴停下脚步,疑惑地问着莎莱娜,“很重要?”
莎莱娜点头如捣蒜,重重往身前砸下,“非常!非常的重要!”
周琴犹豫了一下,接着默默地站在椅背后方,无比耐心地看望着莎莱娜,静待她的发言。
“那你说?”
莎莱娜目露凶光地嘟起嘴,贝齿微咬下唇,脸上既有些紧张,又带着几分怨气......
凭什么啊......居然要我开口表白......
她突然站起身,把椅子往后一撞,给周琴顶得向后退了半步。莎莱娜猛然转身,打算让这块木头好好看着自己。可待她起身时,却无意中被脚边的椅子绊倒,使身体不经意间前倾,微微靠在周琴的胸前。
看见莎莱娜快要摔倒,周琴着急地伸手把她抱入怀里,免得自家姑娘大冬天摔倒在地。
被搂入怀中后,莎莱娜自然地把额头顶在周琴胸口,披散的金发如鸟笼的枝条般弯落,正好笼罩起她羞红的脸庞。感受着自己渴望的怀抱,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顺着两人间的温度而升高,朝着发丝的反方向上扬。
她的目光虽是低垂在地,却逐渐变得坚定。聆听着熟悉的心跳声,莎莱娜扶在周琴肩膀上的两手紧紧抓住了他,绝不让自己的“猎物”有逃跑的机会。
如果被房东先生拒绝,大概就得搬出去了吧?
莎莱娜用额头轻轻蹭着周琴的前胸,却没有丝毫退意:这样一想,可真不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看来对爱情的追求,让我成为了一名失格的商人。
莎莱娜虚撑在周琴胸前,抬起动情的双眸,无所畏惧地注视着面前的坏人。都是因为他不愿意开口,才害得自己主动起来,哪怕算上自己的时代,他肯定也是两百多年来最坏的那个人!
可管他呢,我才不愿意藏起这份感情。
莎莱娜微笑着踮起脚尖,把身体彻底贴在周琴胸前,一手抓住他的肩膀,一手强行把他的头部扶正,让他好好注视着自己。他的视线从现在开始,只允许看向自己,不许有任何分心!
房东先生有哪怕一秒看向别处,我都不愿意!
莎莱娜低下的头颅几乎是瞬间扬起,让一头随之划出圆弧的金发似婚礼时抛洒的花瓣般围在二人身边。她把头歪向一旁,眼底笑意浮沉,刚抬起的下巴毫不客气地搁在周琴脖下,让他们的鼻尖无比接近,周琴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薰衣草气息。
在清晰看见对方的距离下,莎莱娜脸色微红地轻眨睫毛,拨弄起他心中沉寂的琴弦。她双唇微张,语气中似有几分挑逗,微羞的情绪推动着她,只能以另一种语言隐晦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ti amo......”
看着心上人茫然的神色,莎莱娜有些后悔用上了意呆利语。她不悦地鼓起一旁脸颊,并不安地收回扶在周琴肩膀的五指,拨动着额前的碎发,“果然听不懂吗?”*
周琴一脸茫然,却从对方的羞红的脸庞上意识到了什么。可没待他开口说话,莎莱娜便双臂发力,一路把他推到书架旁的墙上,接着横伸大腿拦在他的身旁,将逃跑路线彻底封死,完成了一次教科书般的壁咚。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周琴,似乎内心的情绪逐渐从羞涩走向暴躁。
“非得我用中文再说一次吗?”
“房东,我喜......”
“停!”
听见莎莱娜即将要说出的话,周琴直接伸出食指,点在了她的唇上,阻止她把话说完。
“这是......拒绝吗?”
莎莱娜微微一愣,随后心如死灰地盯着周琴,眼角已隐约有泪光泛起。
如果说世上最幸福的奇迹,是你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你。
那世上最自以为是的事情,莫过于喜欢的人从未把你放在心上。
她朝着周琴微微苦笑,拉紧大衣的领口便想转身往外跑去,“对不起,是我误以为......”
看见喜欢的女孩被自己气哭,周琴连忙拉住了她,把她扯回身边。扶着眼角泛泪的莎莱娜,当下无奈地苦笑的人变成了周琴。他赶紧用手背擦去她的泪珠,一脸头疼地向面前的女孩解释道:“不是......你演什么苦情戏啊?怎么都哭了啊,真的是。我又没拒绝的意思,我喜欢你啊,我十万个愿意和你在一起啊。”
莎莱娜顿了顿,显然还没缓过来。虽然得知房东先生确实喜欢自己,她的心里的暖风瞬间便吹了起来。但是,她还是带着一丝哭腔问,“那你打断我干嘛......”*
“我虽然知道你特别爱说男女平等......”
周琴似乎不满于自己只能被动接受莎莱娜的撩拨,试图反击的他用指尖拨开她眼角的泪珠,露出一脸坏笑,“但是表白这种事情,好歹让我来开口吧?”
在一处并不浪漫的厨房出入口,周琴轻轻抚上莎莱娜的脸庞,一次次为她擦去泪水,甚至禁不住有些想笑。
“美女,咱们商量商量,你能不能别哭了啊?我正准备对你表白呢,好歹开心点儿。”
莎莱娜本来还在回味眼角被轻抚的感觉,被周琴那么一说,气氛算是毁了。她咬紧后槽牙,气冲冲地把头顶在周琴怀里,干脆拿他的衣服抹起眼泪。她拦腰抱住周琴,把正脸藏起,徒留声音传出。
“那你好好说......”
周琴低头看向突然抱了上来的莎莱娜,一时间都不知道手该放去哪里。无奈之下,他只能把手轻轻搭在莎莱娜肩上,双唇微微坠至她的脸旁,替她说出两人早已心知肚明的话语。
“莎莱娜,我喜欢你。”
“哪怕我们相隔了一个时代,来自两个不同的国度,甚至只相处了三个月左右,但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哪怕鼓起了全部勇气,可他仍有些羞于直视对方的眼睛说出心里的想法。
此时,他甚至有点感谢莎莱娜把脸庞藏起,让他无需直面着她。周琴把额头轻轻靠在她的肩旁,搭于肩上的双手亦随之落下,轻抚在未来的伴侣的后背,让声音仿佛在耳边低语。
“既然你不小心来到了这个时代,不小心遇到了我,以后就让我对你负责吧。”
周琴的额头慢慢从莎莱娜的肩膀移开,并缓缓贴近她的额头。两人的额头相碰,周琴轻轻顶起莎莱娜微红的正脸,让彼此的目光交融,相互的瞳中都只余下对方的身影。两个人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周琴平静地注视着莎莱娜眼中。在那双碧蓝的宝石中,除了自己的倒影,里面似乎容不下其他事物。
他心中埋藏着的那具鸟笼曾收集着许多的秘密,有讨厌想起的回忆,有不敢说出的情话,亦有一些中二时期的黑历史。可当窗外飘雪渐停,每片雪花仿佛都为了屋中的两人停滞半空,让告白的时刻如诗般秀丽。在清凉的风雪中,一股温柔从莎莱娜的微笑传至周琴心中,使鸟笼深处隐藏的密语从嘴边溜出。
“你愿意作为我的女朋友,以后留在我身边吗?”
“这就算是表白了吗?”
已止住眼泪的莎莱娜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轻柔地把手放到周琴脸上,再次抢回了主动权。
莎莱娜似乎还没原谅周琴气哭自己的事情,并带着几分恶意用指尖轻轻弹了下他的嘴唇,“太随意了,扣一分。下次记得浪漫点儿,然后我才考虑答应你的告白。”*
“我说不出第二次了......可饶了我吧。”
周琴再次把头埋到莎莱娜肩膀处,发出一阵闷笑。莎莱娜带着微笑微微摇头,对这个不争气的男人无可奈何。明明是自己选的男友,怎会那么经不起逗。
“艾维斯。”
看着周琴忽然抬起的迷茫目光,莎莱娜撇了撇嘴,强调着自己的姓氏。
“莎莱娜.艾维斯,这是我的全名。”
“在我的时代和国度,可没有那么纯粹的恋爱关系。”*
她的目光微微向外看去,说出的话连自己都感到几分羞耻,“如果你向我表达了爱意,基本就要准备订婚的事宜了。”*
仿佛是在找补着自信,莎莱娜用力点了几下头,“所以,我理应告诉你全名。”
周琴琢磨着莎莱娜的姓氏,总觉得这个词似曾相识,“艾维斯?我是第一次听见你的姓。”
“嗯......毕竟是我爸妈结婚前随便改的,也没什么家族历史,不值一提。”*
莎莱娜自嘲般轻笑几声,然后往饭桌角落的花瓶走去,举止优雅地从瓶中提起一支紫色的鸢尾花。
“鸢尾花,也就是Iris,这是我姓氏的含义。”
莎莱娜举起手中的鸢尾花,将它放在周琴面前轻轻晃动,嘴角笑容似幼狐般狡黠迷人,“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思念和彻骨的爱恋。”*
说完后,莎莱娜望向手中的一抹淡紫,从未感觉自己的姓氏是如此令人着迷。
“周琴,张开掌心。”
周琴虽有些不解,却还是配合着女友的仪式感,把手心打开。莎莱娜似在注视着世间珍宝,把那朵鸢尾花轻柔送入爱侣的手中,如同交付自己未来的人生般隆重。
“我并非为了追求抽象的爱情,所以爱上了你。”*
“而是因为遇到了你,才拥有了真实而具体的爱情。”*
“也许穿越到这个时代,在这个家里遇到房东先生,只是一个意外。”*
“但爱上你,只可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莎莱娜把周琴张开的五指合起成拳,让代表自己姓氏的鸢尾花留存在他的手中。接着,她不顾一切地跃起并抱住了他,像在抱怨他为什么那么晚才表白,让自己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哪怕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我的伴侣也只会由我自己决定。”*
周琴看向手中的鸢尾花,在无奈地接纳了另一半的霸道表白后,也只能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沉默地感受着越过漫天初雪的温柔。
在当年失落时,他曾期待过会有一个主动抱向自己的女孩。而此时,那个女孩已经出现,不讲理地撞入他的怀抱。他们因一场风雨相遇。亦终在鸢尾花的见证下,因另一场风雪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