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让老人不要乱说话,老人却轻蔑地一笑,说道:“该听到的一个也听不到,就算有人听到了,他也绝不敢说自己是快刀门的人,更不敢拿刀砍我的脑袋。”
姑娘道:“难道快刀门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老人道:“即使没死光,也跟死光了没什么区别!一年前,寒月刀再次重现江湖,一夜之间斩杀快刀门二十六人,吕治被劈成两半,剩下的门徒作鸟兽散,快刀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江湖之中再无快刀门。”
姑娘道:“难道当年那个年轻人没死?四年后再次找快刀门寻仇?”
老人道:“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四年前的那个年轻人,也没有人知道他手里的刀是不是四年前的寒月刀,但他拿的刀确实跟寒月刀一模一样,使的是也林家刀法,只是他的刀比起当年那个年轻人,实在太快、刀法实在太诡异,就算是比起当年的林觉,也不遑多让。”
姑娘道:“林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在十三年前那场杀戮中都死了,难道还有会林家刀法的人?”
老人此时却没有回答孙女的话,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姑娘道:“快刀门至少有八十人,只有二十六具尸体,那个人既然没有斩尽杀绝,总有人看到了他的模样吧?”
老人道:“那一夜,快刀门如同当年的林园一样,血流成河、遍地尸骸,或许是他不忍再杀,任由那些没出刀的人逃命,当时的确有很多人看到了那个人,他手握寒月刀,屹立在快刀门庭院之中,浑身是血,如同杀神一般,看上一眼都会让人魂飞魄散。”
姑娘道:“他那么恐怖?他究竟是谁?”
老人道:“青面獠牙铜面人!”
在座所有的江湖人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兵刃,给自己壮壮胆。其实老人讲的并不能算是新消息,但从老人嘴里讲出,仍然让人不寒而栗。快刀门吕治死的格外凄惨,看上一眼都会让人三天吃不下饭,坐在角落里脸色最苍白、神色最惶恐的人一定是索命铁勾沈旭,一年前他刚好路过快刀门,又恰恰被他看到了那一幕惨状,老人的话勾起他的回忆,他竟突然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姑娘道:“青面獠牙?莫非他不是人,是鬼不成?”
老人道:“只有人才能杀人,他当然不是鬼!那是因为他戴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又是青面獠牙的模样,所以才叫他青面獠牙铜面人。”
姑娘道:“这个名字好像也并不是很难听。”
老人道:“名字好不好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刀很可怕。”
姑娘道:“不错,一把刀能斩杀二十六人,这把刀的确很可怕,这个铜面人也一定是恨极了快刀门。”
老人道:“五门结盟,快刀为首!这十多年快刀门的确很风光,也干很多令人不齿的事,当年吕老英雄何等豪迈,创立快刀门,江湖豪杰谁人不敬?可惜吕东父子却把他们祖上的脸全都丢尽了。”
姑娘道:“快刀门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参与杀戮林园,结果却被人杀的干干净净,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话果然一点也没错。”
老人一脸鄙夷地说道:“林家父子三代经营林园几十年,就连几个得力的家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吕东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条狗而已,凭他那点本事也能杀戮林园?”
姑娘道:“您是说吕东背后还有主子?”
老人伸了个懒腰,所答非所问地说道:“雪已经停了,酒楼还要招呼新的客人,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老人家也乏了,回去睡觉喽!”
说罢,老人视若无人一般,起身便向后楼客房走去,小姑娘露出了甜甜一笑,赶忙收起桌上的银两,朝众位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客官打赏,后会有期!”随即便跟随老人离去。
…………
林枫望向楼外,苍茫的白雪之中正有一个人不急不缓地走向酒楼,步子不大也不小,似乎每一步都拿尺子丈量过一般,永远都是一样的距离。
林枫摸了摸鹿皮袋子,喃喃地道:“说书老爷子说的没错,新的客人来了!酒楼已经开张一年,赚了大把银子,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云飞的手却摁住了桌上的鹿皮袋,生硬地说道:“我去!”
林枫笑了笑,说:“小飞,我把你从草原带出来,是让想你的人生除了狼、牛、羊,还有和外族搏杀之外,让你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让你生活的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让你为林大哥去厮杀拼命,你懂吗?”
云飞的脸像冰一样冷漠,眼中却噙着热泪,生硬地说道:“我懂!可是没有你,我早已经死了三次。我的手废了,连剑都拿不住,你却像父亲、像哥哥一样照顾我,现在你竟然不让我去?”
林枫道:“以后永远不要再说这些话,你一直都是我的兄弟,一直都是!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你的手已经比以前更灵活,你的剑也比以前更快,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你是能够去选择如何生活的人。你跟我不一样,我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是我的责任,是我要背负的使命,更是我的宿命!”
云飞坚定地说道:“你的宿命,便是我的宿命!”
林枫紧紧地握住云飞摁在鹿皮袋上的手,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阻止云飞,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云飞。
当外面的人迈进酒楼大厅时,林枫说道:“他叫驱龙神鞭尤风,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在姑苏闲阁的江湖榜上排名第七位。尤风的铁鞭比毒蛇还灵活,铁鞭上有毒、还有倒刺,能勾卷对手兵刃,你要小心些。”
云飞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了。”
林枫道:“我把酒给你热好,等你回来,大哥陪你喝上三杯。”
云飞道:“好,你等我!”
云飞推门出了包间,缓缓向一楼走去,他的脚步很轻,浑身很放松,身体每个部位配合的都极其协调,他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像冰一般冷漠,眼神像狼盯着猎物一样无情。
迎客的仍然是那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虽然他的笑容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但驱龙神鞭尤风的脸却冷酷得像块石头,说出的话比外面的雪还冷。
尤风道:“你不想死的话,马上让平阳酒楼的主人来见我!”
中年人毫不在意尤风对他的态度,脸上仍然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很和气、很谦恭地说道:“这位大爷,小人不想死,小人还想保住这颗脑袋留着吃饭,您想吃什么菜、想喝什么酒只管吩咐我,我让最好的厨子亲自给您做。您找酒楼的主子没什么用,他连菜名都叫不全,厨房在哪都不知道,更不晓得哪个厨子烧的菜好吃,再说了,您就算把我杀了,酒楼的主人也不会来见你,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尤风的眼睛像蛇一样恶毒,无论谁看见这样一双眼睛,都会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可偏偏中年人毫不在意,甚至他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一下,似乎在他在他的里眼,尤风恶毒的眼神却如同是一位美女含情的眸子一般。
尤风盯了中年人好一会,嘴角突然咧了咧,发出怪兽般嘎嘎的笑声,道:“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原来是好色如命沈轩,没想到你还活着,竟然躲在这里当了个跑堂伙计。”
沈轩道:“我虽然有点好色,名声不大好,但也不至于见不得人躲起来,年龄大了总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吃口饭,天底下实在没有比平阳酒楼更好的地方,我当然要到这里来。”
尤风鄙夷地说:“能让好色如命沈轩当跑堂,能驱使大刀阎罗孙一虎和苗域五毒廖天看家护院,平阳酒楼的主人的确不简单,我倒是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沈轩道:“我劝你还是少一点兴趣的好,起码可以活得长久一点,活着至少可以多喝几杯酒、多睡几个女人。”
尤风阴惨惨地说:“你认为我不敢杀你?”
沈轩面对尤风的威胁视若无睹,脸上仍然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淡淡地说道:“虽然你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七位,可要论逃命的功夫,我沈轩一定可以排进前五名,至少你在十招之内绝对杀不死我,而十招之内孙一虎和廖天必定会出手,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握能胜过我们三人联手夹击?何况,孙一虎的功夫其实也并不比你差很多,那时候你就会知道,到底是你的鞭子毒,还是廖天的毒虫更毒一些。”
尤风眼神骤然一聚,沈轩却一下子后滑三步,脸上没了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尤风的手。
尤风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虽然你擅逃,可是我五招之内一定能杀死你。我还要告诉你一事,世上没有任何毒虫比我的鞭子还毒,我之所以告诉这些,是我怕你死了都不会知道!”
孙一虎和廖天突然像鬼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尤风身后一丈开外的地方。
那些客人们终于有人认出了眼睛像蛇一样的人是驱龙神鞭尤风,江湖榜排名第七位的尤风,于是大厅里的人开始悄悄向角落里钻,谁也不想靠尤风那么近,因为他铁鞭的确比毒蛇还可怕。
大厅很静,静得只有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