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洪的手在颤抖,但他必须要出刀,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他再不出刀,恐怕一生都没有出刀的机会。
一招“力劈华山”挥出,这是他成名之招,也是五虎门最厉害的杀招,一柄五虎断门刀大有开山裂石之势。
铜面人身形很快,寒月刀更快,竟然以诡异地角度砍向雷洪的手腕,雷洪眼睁睁地看着刀锋砍下来,他想抛刀收手,可偏偏连刀都没抛出去,锋锐的寒月刀已经将他的手腕砍了下来,被砍断的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断门刀。刀扎进土里,断手仍然紧握在刀柄上。
铜面人没有给雷洪任何机会,他只是疼痛地嚎叫了一声,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雷洪的喉咙就被划开了,跟他徒弟死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死的时候,比他的徒弟们少了一只手。
雷洪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血水中,有他徒弟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二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庭院里,残酷的场面让人心惊胆颤,血腥的气味让人不禁作呕。
没有人再敢冲上来,一个都没有,人人眼中充满着面对死亡的恐惧,包括还活着的六个掌门人。
寒月刀数十年前便已威震天下,但寒月刀并不是因杀人而威名远扬,而如今,铜面人却重新定义了寒月刀,让它成了杀戮之刀,变为一柄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戮之刀。
铜面人道:“世上从此没有五虎门,凡是胆敢再称自己是五虎门的人,杀!”
五虎门的弟子开始扔掉手中的刀,飞也似地逃离庭院,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只恨自己跑的慢,没有人再想多看一眼青面獠牙的铜面人,更不想再看见他手中那柄阴森杀戮的寒月刀。
关外威名赫赫的五虎门,顷刻之间便树倒猢狲散,跟快刀门一样,瞬间土崩瓦解,世上再无五虎门。
庭院中至少还有二十人,六个掌门没有跑,跟随他们一起来的弟子们只得站在原地。
六个掌门心里恨不得早就开溜,只是他们不敢溜,铜面人任随五虎门弟子作鸟兽散,看都不看一下,可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们六人,所以他们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六人深知雷老大的功夫远在他们之上,却一刀就被铜面人把手砍断,割喉咙简直跟杀鸡一样轻松,那柄还在滴血的寒月刀,实在比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更让人生畏。
铜面人道:“戴金海,你杀了林家的两位掌柜,今天把这笔账一起算清。”
铜面人的声音本就冷酷,语气中带着杀伐之气,双子门戴金海听完,尤如一下子掉进了冰窖,瞬间面色惨白如雪,剑尖不停地抖动,他知道,自己完了,双子门完了。他后悔自己为何当年听信雷洪的话,贪图林家店铺产业,跟雷洪杀害林家掌柜的。
世上有补药、有毒药,却偏偏没有后悔药,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戴金海当然不能例外。
戴金海终于醒过神,他把手里的剑扔在脚下,缓缓走向铜面人,距离一丈左右停下后,道:“铜……铜先生,林园被杀戮后,是我猪油蒙了心,贪图林家在关外的店铺,趁火打劫杀了两个掌柜,但我并没有追杀他们的妻小,只是占了两处铺子。”
戴金海深深吸了口气,道:“强者生存弱者亡,自古以来从未改变过。我当年用剑抢了林家产业,今天你用刀替林家讨还公道,天经地义、公平之至!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我用自己的命偿还当年两位掌柜的血,用双子门所有的产业、钱财、地契偿还林家的债。只求铜先生不要杀我妻小,不要杀我门下弟子,放他们一条生路。”
铜面人冷笑一声,道:“你的命很值钱吗?你的一条命能抵得上林家两位掌柜的命吗?你一个夫人、五房小妾、八个儿女、五十一个弟子,这十多年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就白享受了吗?用你一条烂命就换得他们一世平安,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明!”
戴金海脸色由白转青,眼神渐渐开始绝望,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戴着铜面具的人绝不是在恐吓他,铜面人杀了二十多个五虎门的人,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又岂能在乎多杀几个双子门的人?
戴金海终于屈服了,“扑通”一下跪在被血染红的地上,哀声道:“铜先生,您要如何才能放过他们?”
铜面人沉默片刻,说道:“即便你求饶,可我还是不能放过你,不然对不起死去的两位掌柜!”
戴金海突然感觉胸口处一凉,接着浑身开始发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体内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刺骨般的痛和钻心般的痒,他终于挺不住,一头拱在开始哀嚎,凄惨之状让一旁的五个掌门脸色大变。
戴金海在煎熬受罪,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他的徒弟们不敢,另外五个掌门也不敢,因为铜面人太无情,寒月刀太可怕!
戴金海一直哀嚎到没有了力气,似乎要死过去了,铜面人才在他胁下点了几下。
片刻之后,戴金海抬头看向铜面人时,像看见恶鬼一样恐惧,浑身跟筛子似的瑟瑟发抖。
铜面人道:“林家掌柜的命很值钱,五虎门用二十多条命才赎清他们的罪孽,我岂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你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玄冰寒毒的滋味如何?”
好酒好色的戴金海已是面如死灰,他现在才真正懂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真正含义。玄冰寒毒,歹毒之极,中此毒者,莫不如死了更干净。
一旁的五位掌门听到玄冰寒毒,无不闻之色变。
铜面人道:“戴金海,你为了保全妻小和门下弟子,有勇气舍弃自己性命、舍弃全部财产,也算得上是个光棍汉子,那我就给你个选择。要么你从今日起做我的奴仆,双子门由我差遣,要么跟五虎门一样,用命来偿还林家掌柜的血债。”
铜面人的话无疑是一道赦免令,戴金海眼神一亮,挣扎着爬起来,朝着铜面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掌门人的风度。
人的底线往往是无法窥视的,活下去远比尊严更重要,尤其是为了换取亲人的性命,即便是最凶狠的狼,也会有舐犊之情。
铜面人没有理睬跪在地上的戴金海,而是走向另外五位掌门人,他每踏出一步,尤如踩在五人的心上一般,当他停住脚步时,五人已是冷汗直流。
铜面人道:“青龙门葛旭、银勾门范晋阳、黑豹门刁一洛、鬼手门钟离、药门席升,五位掌门人,你们十多年来从林家的商业中收益不少吧?”
五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答。
铜面人道:“你们虽然没有杀林家的人,却暗中投效天星教,瓜分林家关外商业,我同样不能饶恕你们,你们联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五人手上都有兵器,却谁也没有出手,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旦出招,他们的喉咙就会被切开。
铜面人没有出刀,否则五人早已倒下,他在等,他要等五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足足有一刻钟,夕阳已经落山了,气温开始下降,但五个掌门人的头上却往下滴汗,个个脸色煞白,眼神充满着绝望。
铜面人道:“你们既然不想出手,就是不想死,那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跟双子门戴金海同样的条件,从今以后,辽东六门为我驱遣。”
寒月刀就是威慑,寒月刀就是杀伐,五位掌门看着寒光闪闪的寒月刀,终于屈服地跪在了地上,毕竟,命只有一条。在绝对压力和威胁下,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死,要么屈服,他们选择了屈服。
突然,他们五人感到胸口处一凉,惊恐的眼神似乎看到了死神的降临,玄冰寒毒就像一个恶毒的魔咒,让他们从此身不由己。
……
林枫将全身泡在木桶里,水有些微烫,似乎这种微烫的感觉才会让他感觉到舒适,也似乎热一点的水才能洗去他一身的杀戮之气和血腥之味。他很不喜欢身上的血腥气,因为血腥会让他变得心越来越硬,血会变得越来越冷,而且会冲淡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他本就是才华横溢的学子。
林枫的手臂、肩上、腿部有数十道疤痕,还有几道刺眼伤疤,如果不是他母亲留下的那件金丝软甲,五年前他早已死在铁剑门何冰的剑下,虽然何冰那三剑并未刺穿他的胸膛,却刺断了他三根肋骨,让他足足养了三个月才能重新拿起刀。
每抚摸一次疤痕,就是舔舐一次伤口,更是咀嚼一次回忆。林枫的记忆里美好的东西很多,父母和兄姐对他的呵护,青木镇人对他的友爱,伏先生对他的关爱,杜淳对他的忠诚,云飞对他的友情……
正因为爱大于恨,他才能坚守林家的信念,才能没有疯狂地杀戮。他厌恶杀戮,但他却不得不杀戮,他很矛盾,所以他每次杀戮过后都很痛苦。但是,为了林家追求的那份道义,他不得不去做,因为他是林家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