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道:“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飞天蜈蚣之所以能活这么久,除了武功很高之外,他出手一向谨而慎之,就算他打不过对方,也早就算计好了脱身的后路,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没有把握时,他宁肯当乌龟缩起来,也决不会露头。”
智贤大师道:“‘能而示之不能’,所以你故意示弱。他小心谨慎,你便‘卑而骄之’,然后攻其无备,林檀越真是好心机。”
林枫道:“一山还比一山高,武功修为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一个人也不可能总是赢,所以要想活得久一点,除了把武功练好之外,还要把脑子练的灵活一点。”
智贤大师叹了口气,道:“你不仅剑法高超,脑子也足够灵活,老衲就算再练三十年,也不是你的对手。”
林枫笑道:“大师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我那一剑胜之不武,是我耍诈,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智贤大师摇了摇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道:“胜了就是胜了,如若你最后一式不是及时变招,改斩为劈,我这只手早就没了。如若你乘势再攻,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一剑,也会杀死我的。”
林枫微微一笑,道:“大师你不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你自己!”
智贤大师诧异地看向林枫,道:“此话何意?”
林枫道:“你是修佛之人,是有名望的高僧,在我面前是前辈、是长者,但你恰恰就败在这些桎梏上。你自恃身份,不肯先发制人,正所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后发受制于人,这一点,你已经败了两成;有道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就算你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但对我的剑法却一无所知,而我恰恰了解自己,还了解你的功夫,这一点,你又败了两成;我用的是无坚不摧的宝剑,你凭的却是一双肉掌,就算你内功深厚,罡风凌厉,终究在兵刃上还是吃了大亏,这一点,你再败两成;你与我对战前,我从你眼神中就能发现,你很自信,一定认为我年轻,阅历、经验、修为都不及你,你犯了狂妄轻敌的毛病,这一点,你再败一成。未战而败七成,何况你并没有碾压我的绝对实力,就算我功夫再差一些,你也必定会败。”
林枫看了一眼智贤,只见老和尚已经被自己数落得脸色发红,不由得暗笑:就算你是修为几十年佛法的老和尚,还是达不到心如止水、古井不波的传说境界。
其实这很正常,人终究是人,没成佛之前,始终还是人!
林枫道:“其实你用不着纠结,如果你主动先行对我进攻,凭你一双出神入化的般若掌,我可能接不下十招,就会毙命于掌下。所以大师你切记一点……”
林枫话至此处,却戛然而止,独自苦笑。智贤大师转头看向他半晌,可他却偏偏不说话。
智贤大师于是说道:“林檀越指点老衲的金玉良言,老衲一定铭记于心。”
林枫笑道:“我怕把你教坏了,损了你几十年的修行。”
智贤大师道:“好坏之分,只在一念之间,其实并无差别,老衲还不至于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林枫道:“这句话就是:赌场无父子,商场无朋友,考场无师生!”
智贤大师身子随着马儿颠簸起伏,上身却始终保持笔直、危襟正坐的样子。良久之后,只听他仰天一声长啸,尽吐胸中浊气,道:“老衲修佛几十年,却不及檀越通透,老衲受教了!”
林枫没有谦逊,也没有言语,似乎眼前的景色对于他更有吸引力,偶尔舒展一笑,时而凝眸深思……
六匹马儿在路上不急不缓地走着,马上的人都沉默不语,四大金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日暮时分,林枫、智贤大师一行六人终于来到了少林寺。
林枫被安排在一间偏颇的禅房,房间摆设简单之极,只有一桌、一凳、一床、一被、一蒲团,桌上有几本经卷和一盏油灯。林枫却没有半点嫌弃,坦然地坐在床上,或许是连日来骑马赶路人很疲劳的缘故,他竟然连晚饭都没吃,倒头便睡。
少林寺环境清幽,早上钟响之后,便传出清朗的诵经声。
林枫推开房门,到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是他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课。只是他打的拳很慢,看起来就像是个初学武功的人。而后,便提着魔齿剑舞了一番,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三招最基础的招式,剑法平淡无奇,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高深之处。
林枫刚刚洗漱完,便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将早餐送了过来,早餐简单清淡,只有粥、馒头、咸菜。
林枫看着饭菜苦笑了一声,便慢慢地吃了起来,似乎吃的也很有味道。
整整一天,林枫便一个人坐在禅房里看佛经,似乎还看得津津有味,中午和晚上都是素食斋饭。
智贤大师和少林寺所有的和尚似乎把林枫忘了似的,只是早、午、晚送来三餐素食,却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一眼。其实他已经多吃了一餐,寺里的和尚都讲究过午不食,除了武僧之外,其他大多数僧人都是一日两餐。或许,这算是对林枫格外的优待吧。
这样平淡的日子过了三天,林枫在第三天傍晚,对送饭的小和尚说:“小师傅,你去告诉智贤老和尚,以后晚上给我送酒和肉过来。”
小和尚听完一愣,吓得赶紧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道:“檀越,寺里只有素食,没有酒肉。”
林枫道:“没有就让人下山去买,你把我的话带到就行了。”
当夜幕降临时,智贤大师来到了林枫的禅房。
林枫放下手里的佛经,一副似理不理的神态,道:“大师,小和尚的话带到了吗?”
智贤大师道:“檀越是聪慧之人,当知入乡随俗,何不借此时机修心养性呢?何况,在寺里喝酒吃肉,对佛祖实在不敬。”
林枫白了智贤大师一眼,道:“好个入乡随俗,等你到林园时,我每天都给你大鱼大肉吃,你也随随我的俗。”
智贤大师不嗔不怒,道:“素食知米香,清淡方寡欲,老衲是无福之人,胃肠也消受不得大鱼大肉。”
林枫倒也并没有继续在吃食上纠缠,只是淡淡地问道:“大师深夜到来,有什么事吗?
智贤大师道:“林檀越真是好修为,你一路上没有问过老衲,到寺里住了三日仍然没有问老衲,你就真的不想知道,请你到少林所为何事吗?”
林枫道:“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请我到少林小住一些时日,我想,或许是大师觉得我杀戮过重,要以清静的环境影响我,想用无边佛法度化我。呵呵,大师,你总不至于兴师动众把我带回少林杀了我吧?你既然不想说原因,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呢?你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智贤大师道:“请檀越来到鄙寺,是因为涉及到本寺一件秘密……”
林枫急忙打断智贤大师的话,道:“停、停、停,既然是你们少林寺的秘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大师你还是不要说,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添事端,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我看我还是回林园的好。”
林枫真的放下经卷,起身拿起宝剑,便向外走去。
智贤大师急忙说道:“林檀越且慢,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本寺,还关系到你。”
林枫的脸色冷了下来,说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从没跟你们少林有过任何交集,更没有任何恩怨,就连你用袁御史一家人胁迫我时,我还是对你手下留情,大师,莫要做的太过分,不要以为数百年的少林威名,就可以吓倒我!”
智贤大师叹了口气,道:“林檀越请坐下来,老衲会讲清楚的。”
林枫还是坐在了智贤大师对面,不过,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智贤大师道:“林檀越已经知道,曾有人告知寺里,到邯郸城外找到袁御史,就可以找到你。我们之所以要找你,因为那个人在信中说:铜面人偷了少林寺的经书,你和铜面人关系匪浅!”
林枫沉吟了一会,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想把我关在少林寺,把我当作诱饵,然后放出风声,铜面人就会到少林来救我,于是,你们就可以瓮中捉鳖,逮住铜面人。你们真是一群长了猪脑子的混蛋!”
灯光虽然微弱,仍可看到智贤大师微微低下的面颊带着愧色,即使被林枫当面辱骂,不仅没有怒气,反而面带愧疚之色。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良久,林枫道:“说我跟铜面人关系匪浅,可有什么凭证?”
智贤大师道:“无凭无证,信中只有推断。”
林枫冷笑道:“然后你们就信了。”
智贤大师道:“老衲也知道此事做的不妥,但铜面人心狠手辣、杀戮太重,而且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实在是委屈了林檀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