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读书时,曾读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感觉无比的霸气,想不到多年以后,我也能去为国平叛,收取失地,想来就心情激荡。只是害怕学艺不精,丢了陈先生的面子。先生能否再多教我点本事?”
“无论你如何花言巧语,我不会再教你半点本事,不过有句保命法诀,你要牢记在心。”
“请先生教我。”
“打不过就跑!”
李七夜愣住,满心准备好好聆听教谕,不想居然只有这五个字,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还用得着你教?这种接近市井无赖的打法,居然出自瑶光国末代状元之口?
尽管亲耳听到,李七夜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教谕,我铭记在心。”李七夜正色说道。
“你肯定在想,陈慕周不论如何,也是瑶光末代状元,怎能能说出如此无赖话语?其实在很多瑶光国遗民旧老眼中,我何尝不是个无赖?还是个苟且偷生的斯文败类。”
李七夜听到这等言语,满脸惊悚。
陈慕周自称老无赖,实在是大大出乎李七夜意料,便是做梦,也不敢想到这种事情能够发生。
“先生也是前朝遗民,瑶光国虽败,但先生风骨,如苍山青松,世人只能远观仰止,谁敢起轻蔑之心?若是有人得罪了先生,先生自顾身份,不想出手,我很愿意为先生出面!”
陈慕周凝神注视李七夜,“你是不是觉得,你斩杀了两名邪祟,又在深山破庙之内,斩杀了叶道人,又得到了辅国公召见,可以独当一面了?
李七夜冷汗涔涔而下,陈慕周语气平淡,但其中蕴含的不满,显而易见。
“你的飞剑,只是炫技,若是叶道人心存戒备,你未必便能杀了他,你驭使飞剑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开,再与敌人动手,对方便会心存戒备,飞剑便不会有奇峰突起的作用。
何况你的飞剑,与真正的飞剑相去甚远,当年吕祖在大悟山上,遥遥一剑破开天门,用的便是飞剑剑意。我有一剑,可开天门,诸天神佛,谁敢一战?”
第一次听吕祖剑开天门,是白子曰说起,这是第二次听陈慕周说起此事,时隔数月,听到仍是气血翻滚。
我有一剑,可开天门,诸天神佛,谁敢一战?李七夜不由自主重复,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有一天,能喊上这么一嗓子,也是值了。
“只要炼出剑意,便不会拘泥于手中是否有剑。”陈慕周坐立不动,对面三丈之外,葡萄架上一串葡萄,无声掉落,半空中嗤嗤作响,颗颗爆开,浆水四溅。
“这便是剑气?”
陈慕周点了点头,“我的剑气与你的飞剑,境界相差不大,只能刺个葡萄,博自己一笑。若是遇到没防备的人,还可以吓一下,对方有了防备,最好不要自取其辱。”
李七夜曾经见过白子曰驭使冰魄剑,觉得那已经神乎其技,此时见到陈慕周以剑气刺穿葡萄,更是惊讶万分。
飞剑阿丑剑身细小,飞行极速,可以出奇制胜。即便是对方有了防备,也极难防住,而剑气无形,比飞剑更加难以防备,陈慕周的剑气,可以爆掉三丈之外葡萄,已经非常难得。而他居然说,只是娱技。
原本刚刚升起的一点傲娇,被陈慕周打压的碎落满地。
“你在我这里惊醒,终归好过在别人那里受到惊吓,甚至丢掉性命,君子知不足而后勇,你应该奋起直追才对。”
李七夜仓皇起身,抹去额头汗水,躬身向陈慕周致谢。“先生教诲,如当头棒喝,让我清醒。”
陈慕周摆摆手,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如今杀了好几个妖物,无生门下必来报复,想要安心的做志妖司刀笔小吏,估计是很难了,你可曾想过,去斩妖司做个斩妖校尉?”
陈慕周是前朝瑶光国末代状元,被大乾辅国公秦沛奉为座上宾,曾与秦沛有约定,不为大乾国事进一言,不为大乾培养一人。而现在,让李七夜出任斩妖校尉,这很明显违背了他与秦沛的约定。
君子重诺言,而今天陈慕周的做法,让李七夜心生疑惑。
“只要能为国做事,学生不介意做斩妖校尉。”
陈慕周点点头,“你可知道,无生门弟子众多,为何几百年来,只有白云观鱼抱朴一人飞升?“
“学生愚钝,想必是无生门下,多是妖族,生性蠢笨,因此修炼不得其法,所以弟子星罗棋布,修成大道者,却寥若晨星?”
陈慕周摇头,“有些妖族,确实蠢笨,但大多数妖族,都是精灵过人,你真的以为,无生门是随便能进的?能进入无生门的,都是妖族之中的佼佼者。
为了激励门下弟子精修,无生门有个特殊规定,弟子排位,并不按照入门先后顺序,而是按照修为高低,修为高的弟子,不仅是地位上的提升,还能得到很多低级弟子没有的好处,灵药,功法都会向高阶弟子倾斜。
因此无生门弟子,为了获得高位,无时无刻不在拼命修炼,甚至为了得到秘法,不惜同门相残。这听起来残酷血腥。经过层层遴选,幸存下来的弟子,都是佼佼者。无生门名声向来不好,但是几千年来屹立不倒,这是根本所在。”
李七夜忽然有所感悟,“先生的意思,那鱼抱朴是踩着同门的肩膀,甚至鲜血,一步步走到高位,最后跨鹤飞升?”
陈慕周点点头,“这个世上,只看结果,至于其中因果,很少有人顾忌。如今纷争四起,人心不古,这也是重要原因。”
李七夜疑惑道,“假如鱼抱朴飞升之路,真如先生所说,天上神仙肯定能知道,又如何肯让鱼抱朴升仙?”
陈慕周手指头顶红日,“你当真以为,天上神仙,都是公正无比?他们没做神仙之前,也是你我一般的俗人,便是做了神仙,也不能脱尽凡人俗气!当年吕祖剑开天门,很不给神仙面子,却没有一个神仙,出来与吕祖动手。
你当真以为,那些神仙涵养功夫极好,不想跟吕祖一般见识?事实上,只是他们的本事,不如吕祖,不想自取其辱罢了。”
李七夜愣愣出神,这些道理,他从未想过,也从来不敢想,陈慕周学究天地,所说应该不假,但天上神仙,真的如同他说的这般不堪?
陈慕周似乎看穿李七夜心思,“老夫说话,向来有理有据,不会凭白冤枉人,我若是冤枉了鱼抱朴,便请天降一剑,将我杀了!”
“陈慕周,你信口雌黄,我便遂你心愿!”
有一剑破空而来,高悬在陈慕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