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迪亚自问,自己究竟是何时深陷于扮演人类这一角色?
是在挣脱棺木束缚的刹那,还是在初次体验到肌肤相亲的微妙之时?
如今,她已习惯了守候在莱昂纳身旁,每日在家静候他的归期。
尽管她深知,人类的肉身极为脆弱,微不足道的碰撞便足以致伤,器官稍有差池便关乎生死,疾病轻易就能将人推向深渊,脆弱至极。
所以,为何还要维持这副人类的皮囊呢?
简直是,太脆弱了。
克劳迪亚躺在床上,与天花板上的眼睛对视。
三分钟后,变化悄然发生,
肌肤之下仿佛有生命蠢蠢欲动,一只只眼睛宛如绽放的花朵般逐一睁开,她的人类外形逐渐模糊。黑色的液体自她体内溢出,铺满了地面,继而蔓延至四周墙壁。
它们吞没了所有光线,不多时,室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唯有无数双闪烁的眼睛证明着某种存在。
一团扭曲变形的物体在黑暗中自由伸展,它的形态对凡人而言,仅一眼便足以令其遭受不可逆转的扭曲与破坏。
是真正的亵渎与禁忌之相。
“真是烦透了烦透了啊~~”
“究竟何时,我亲爱的他才会完全属于我呢?!!”
“他对人类的身份,竟是如此执着不放吗!”
伴随着内心的咆哮,周身的形体愈发狂乱地扭曲,黑暗深处,眼球仿佛承受不住压力纷纷爆裂,随即又有更多新的眼睛在漆黑中骤然睁开。
克劳迪亚的身影在幽暗中忽明忽暗,每一道光影的变换都在诉说着她内心剧烈的冲突。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仿佛一记警钟,骤然唤醒了某种本能。
刹那之间,屋内四处流淌的黑水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不留丝毫痕迹。
而那在黑暗中翻腾的身形亦开始急剧变化,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迅速重组。
待到那脚步声在门前停驻时,克劳迪亚已恢复了常态,端坐在屋内。
四周的一切恢复如初,地板光洁如新,像是刚刚打扫过一般。
未等敲门声结束,克劳迪亚就急不可耐地打开房门,将莱昂纳拉入房门,然后如同猴子一般扑了上去。
“这次又晚了几个小时~~”
“没办法啊,这次押运又出现问题了。”
“什么问题?难道是污染体?”
“嗯,一群畸变的短嘴鸟,不过,我没把它们杀干净,我专门留了一只。”
“留了一只?”
“对,留了一只。”说到这,莱昂纳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着赶尽杀绝的,但是其余的短嘴鸟一个个都前赴后继的保护着后代,我看在它们这么努力的份上,就留了它们一只后代。”
“留了一只污染不是那么严重的。”
莱昂纳坐在沙发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讲述着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克劳迪亚则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里,她的手指轻轻缠绕着他的衣襟。
‘果然,还是要靠后代,才能将亲爱的牢牢锁住。’
在讲到短嘴鸟逃跑的时候,克劳迪亚注意到,莱昂纳专门在后代上加重了字眼。
要想将莱昂纳与自己永不分离,只能找一个更为坚固的锁链将自己和莱昂纳相连,相互捆绑,这个锁链就是后代。
是啊,人类和那些动物一样,都有着制造后代的执念。
莱昂纳自认为自己是人类,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既然这样的话,呐按照这个思路,自己在情感上和莱昂纳非常的亲密,种族上保留着人类的外形,再加上一个两人的后代,那么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吧?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每天努努力,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直到现在,莱昂纳突然告诉自己,这次的任务可能会死。
“……”
“他们怎么敢的!!?”
内心几乎是快要癫狂地嘶吼,外表上却还是保持着温文尔雅,她知道,自己要是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幕,他一定会讨厌的。
既然这样,自己也只能提供自己能提供的帮助,反正莱昂纳也不是一般的。
自己的左眼交给莱昂纳,作为人类时候的小乐趣,弄了一把好枪给了莱昂纳。
自己也只能做这些了。
待到莱昂纳出门后,克劳迪亚悄悄地开了一条门缝,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莱昂纳身旁的两人。
“你们两人,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