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任狐王如何呼唤,七尾似乎都充耳不闻。如今并不是七尾不愿见狐王,七尾是觉得无颜面对父亲大人,便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置若罔闻。
七尾这一路以来承受的非议之多,狐王都深有体会,却是不能感同身受。狐王明白七尾此时内心所遭受的冲击,这才是它一直不愿与七尾相认的原因。狐王甚至为了七尾放下对兽王之位的坚持,舍弃一族的使命,但自幼便不被看中不被看好的七尾,应是体会不到狐王的良苦用心。
狐王自知弥补不了七尾在亲情上的缺失,身负特殊的使命,使它们的出生与众不同,但相较之下,狐王比起七尾是幸运许多。七尾从未享受过这身份带给它的优越,在家族之中也从未受到过应有的重视,却反而是遭受排挤、欺侮,甚至是追杀。
一想起连生母都诅咒它的出生,狐王便觉于心不忍。原本是不想再用使命与责任去捆绑于它,还它应有的自由与快乐,如今看来,却是让它更加痛苦了。
七尾......
七尾一直没有回应,狐王便将七尾带到了迷雾之境中。
七尾一时不明置身何处,还在四处张望,竟听见了父亲大人的呼唤,不再是称她为主人,而是唤了她的名字,唤她七尾。
“父亲大人......”
七尾不由哽咽难言。
“来,到父亲这儿来。”
闻言,七尾颇感意外,原来不止父亲大人可以化形与她相见,她也可来寻父亲大人的所在。
顺着声音的指引,七尾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这个地方......难道是在自己的身体之内......
虽并非第一次相见,但自相认之后,它们确实还未真正再见。
果然,见到父亲大人那刻,七尾再也忍不住,也不敢太靠近,远远望见父亲大人的身影,七尾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七尾,见过父亲大人。”
这是七尾一直尚欠父亲大人的一拜。
狐王无法触及七尾,只能是频频点头,接受来自女儿的那份敬意。
“起来吧!到父亲跟前来,让父亲好好看看你。”
若非如此言说,七尾恐怕久久都不愿起身。
七尾来到父亲面前时,甚至是还有些胆怯之意。
“父亲不能相伴在你左右,只能以这种方式一直陪伴着你,虽是亏欠,但也已属上天眷顾。若非我们之间有着传承之术,父亲怕是也无法出现在这里。如今,既你已然知晓,有何不明之处,便一一说出,勿要藏于心间,演化成吞噬自身的阴暗。”
狐王一直寻不到时机与七尾坦诚,如今既然被鬼王说开了,狐王也不再隐藏任何,决定把七尾不知道的、想知道的,都一一告知,不想七尾因此与它心生隔阂。
“传承之术?”
七尾心中确实如父亲大人所言,诸多不明,只是又不知从何问起。父亲大人特地将她带到此处,应也是不希望她独坐胡思乱想。
“嗯,如千面狐一族的秘术一般,我族也有秘传之术,且是单传,便是上一任王之传承与新任王之传承间的使命交接。”
从父亲大人口中说出的,皆是七尾从未听闻过的。
“我族的秘传之术……”
“便是以幻兽为载体的迷幻之术。”
闻言,七尾想起了在重罪渊中契约形成之时。
“是那契约……”
“正是,每一位王之传承不仅拥有幻兽,自身也终将化为幻兽。但倘若让使命终结了,便无需再传承下去了。”
自身也终将化为幻兽......
听得父亲大人所言,让七尾对自身、对一族都有新的认识。
“什么使命?”
“沿袭兽王之位的使命。”
“七尾……真的是真正的继承人……”
“嗯,千面狐族长并非虚言,我们七尾始终是真真正正的唯一有资格的兽王继承人。”
七尾的成长之中,狐王其实一直都在,它虽只能旁观,但也算是参与在其中了。
“父亲大人,是不是七尾太差劲,所以……所以父亲大人才不打算告知七尾这一切……”
七尾想起了族长大人对自身寄予厚望,从来都是对七尾赞许有加,而她却是一直妄自菲薄。
“父亲本也是因这使命才能留在你身边,尚不知终止传承会带来什么。只是这一生坎坷辛苦,终却是落得个死于非命。父亲不愿你再走这条旧路,父亲更希望七尾活出自己。父亲一直以来执着于此,才会多方托付他人助你修炼,让你早日进化成狐王形态继位。直至近日,父亲才想通了,决定不再用一族的使命压迫于你,也不强求你必须承袭兽王之位。”
七尾能感受到父亲大人对自己那种不逊于族长大人的关爱,原来那个付出最多的是父亲大人,只是七尾不知。
“那七尾日后也会化为幻兽么?”
“若是使命不再延续,便无需幻化了。成为幻兽可与成为兽王一般不易,自身必须胜任兽王,才有资格成为下一代兽王的幻兽。幻兽的存在就如父亲如今一般,便是辅佐于你、保护于你、指引于你......但历经了多少岁月,上天才将你送到父亲身边,所以要成为幻兽还需有继承人降生来接继这份使命,若没有继承人出现,便就一直履行着这份使命直到生命终结。”
原来如此......
“像鬼王前辈一般......”
“嗯,山中与我族并不相同,但大抵也是这个意思。鬼王的使命没有得到传承,鬼王之位便是会在它生命终结那刻失传,从山魈一族流出。而山中便会重新角逐出新任鬼王。”
七尾似乎不太明白,但又觉听明白了几分。
“父亲大人言下之意是,若七尾不降生,那父亲大人便会一直任兽王直至生命结束那刻?”
“嗯,正常是如此。但所谓的生命结束并非是寿终正寝。领域守护之位也是备受多方觊觎,若抵挡不了王位之争,便是需被迫让位。”
“那就是若七尾能力不足,也是无法坐稳这个位置的,所以父亲大人不愿七尾受伤害才决定让出王位么?”
七尾似乎捋清了这当中的关联。
“父亲倒没有过这方面的顾虑,毕竟能承袭兽王之位,便是天生资质不凡,你总觉自身平庸,却不知已是到了多少同类无法匹及的高度了。何况,不是还有父亲在......我狐族能一直沿袭兽王之位,也是因这秘传之术。外人只知我族善幻,却不知这幻兽的由来,也是以此法来得以稳固王位。”
能与七尾讲出这些,狐王也是觉心中畅快了许多,不禁笑了。七尾本也应等到它这个时候了才会明了这其中种种,只是每一代传承者都三缄其口、坚守着一族的隐秘以防外泄,才会导致它们的一生都需被迫去经历、去接受一些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