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元节,也是谢淳准备送斜戾回家的日子。
谢淳走了许多偏路,弯弯绕绕的才找到纸扎店,买了冥币五沓、颜色鲜明夸张的双面印染冬衣和双面印染唐装。
他都是挑的最便宜的,虽然承诺要给白毛鬼最好最贵的,那也要等他去了地狱再说,现在的白毛鬼已经快要耗尽谢淳对他愧疚。
打开门的那一刻,谢淳怀疑他走错地了,这是他家吗?
\"瞄~\"
\"瞄瞄!\"
\"汪汪汪!\"
\"咕咕咕咕!\"一个羽毛丰隆的胖鸽子飞上谢淳的头,把谢淳暗黄的卷毛当巢穴用屁股蹭来蹭去。
一群毛发茂密猫与狗子在逼仄的小房子里舔爪、探头、摇尾巴,上跳下窜好几只胖猫咪蹲在橱柜上歪脑袋,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谢淳。
谢淳看到一地短毛没气晕过去,抓着头顶的鸽子就凑过斜戾眼前。
\"欢迎回家。\"斜戾像是看不见谢淳炸呼呼的样子笑眯眯道。
斜戾这个向来很有礼貌,是个有涵养的高雅人物,说话不疾不徐声音低沉,但这是表面,因为他是变脸怪,谢淳深受其苦。
他好似轻声细语,实则拳头巴掌已出击,这细皮嫩肉的小手打起来力气贼特么大。
谢淳称其为铁铲式玉手。
\"这些动物是怎么回事?\"谢淳松了翅膀飞扑的鸽子,以为它会飞走,没想到却像个哨兵似的站在斜戾胸前的桌面上。
斜戾怀里正抱了一个头颅高高端起长毛猫,它的眼睛是白蓝色,像是明月映在成壁的海面上,风一吹这颜色会变得虚幻,只有那一刻恰好呈现这样美景。
这猫就给人就是这样的感觉,是难得一见的稀缺物。
长毛猫的白细毛在空中悠悠浮动着,像是有一头风扇在它面前扇着,谢淳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根本没有风啊。
被一只猫这样瞧着让谢淳心里发毛,猫的表情太具灵性甚至带着打量,粉淡抿着的嘴巴好似下一秒能讲话。
\"这么好看么?眼睛不带眨的。\"斜戾松手,白毛跳了下去,尾巴轻轻雍容地摇着。
谢淳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斜戾松手后白猫的毛发不再飘逸剔透,就连栩栩如生像人的灵性也失去大半。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谢淳看着满屋的动物,发现他们都干净漂亮,像是昂贵的品种被人富养长大,举止高尚端庄。
\"他们自己进来的。\"
\"让他们出去吧,这房子太小只适合我们两个人住。\"还他们自己进来的,猫狗私闯民宅是吧,还不是你使鬼把戏。
斜戾站起身,伸出手掌揉着谢淳眼睛带着点微暗的卧蚕,同时身后的动物一只一只离开。
\"嗯,但这是你的地盘,所以我没让他们走。\"
明明是你自己玩爽了吧,还在这说漂亮话,漂亮话大王啊就只会说漂亮话,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地盘,赶紧走好吗
但斜戾的漂亮话还是奏效了,对着斜戾这样精美绝伦的脸蛋,哪怕他是只家里蹲鬼,谢淳面上不发火其实心里也没火。
“对了,今天是中元节我给你买了东西。\"
谢淳举起黑色塑料袋,\"我烧给你吧,你今天回去吗?\"
斜戾知道人界有许多奇怪规矩,他从来都没打算去弄懂对谢淳要送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就回答:\"不回去。\"
\"回去看看你爸爸妈妈之类的啊。\"谢淳是孤儿自然觉得有父母不看是极为可惜的事情。
\"几百年没见了有什么好看的。\"
\"啊?\"谢淳诧异,这白毛鬼已经死这么久了,看来只自己会给他烧纸了。
他瞥了几眼斜戾的脸,鬼知道这张美到窒息的俊脸下是一副怎么的年老色衰的青面獠牙,确实只有鬼知道。
\"那我出去了烧纸去了,得找一个河边有水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
和原主一起去给他烧纸,怎么这么诡异抽象呢,但谢淳没说什么。
他们准备去长湘河边烧纸,那里人少还方便灭火,这一路线完全是和商业繁华背道而驰,越走路上的店铺越少。
走着走着,斜戾身后聚起一群流浪猫狗,不知为何凡是靠近斜戾的宠物都抬高脖子,走得优雅又自信,茸毛变得光鲜飘逸。
谢淳靠近斜戾:\"为什么这些猫猫狗狗都跟着你?\"
斜戾拉过谢淳,俩人靠得极近,\"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没什么感觉。\"
斜戾垂头看向谢淳,果然人类难以感受到,\"待久了就有感觉了。\"
谢淳是有感觉的,像是力气往上涌,但微妙不仔细感受根本体会不到。
二十分钟后,全成了小巷划分的低矮楼房,潮湿的青色石板路,暗黄的路灯口,不少老人小孩拿着旧铁脸盆一边低头细念一边丢纸。
\"那是什么?\"
斜戾倏然出声,谢淳吓得炸起,瞬间绷直了身体,主要是斜戾语气满是吃惊,他从来没有听见斜戾说出情绪如此饱满的句子。
\"这么多……是什么?\"
像是有无数隐形的东西从斜戾身边走过,眼神被牵引着一直往前望去,收回又抬眼看着,似乎有很多目不暇接,甚至伸出指尖和眼珠一起转。
谢淳看到斜戾像是看烟花似的头转来转去,指头指完这个又那个,瞬间血液发凉,喉头发紧。
这死家伙是看到同类了,数量还不少。
斜戾骤然拽住谢淳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有东西从你身体穿过去了,怎么不躲?\"
谢淳嘴唇都在发抖,居然抓紧了斜戾,突然觉得白毛鬼还是蛮亲切的,\"……我看不见他们。\"
斜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好像不会攻击人,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暂时的。\"斜戾看到谢淳抖如筛糠,轻声笑着微张双臂,\"害怕的话,我可以抱你。\"
\"不用。\"谢淳立刻拒绝,语气决绝得很。
被鬼抱着和被鬼穿过有什么区别,但他好歹从小被穿到大,没事哒。
河边空落落一片,一泊墨似的黑水绵延到远边的山脉,阴云黑魆魆压在水面上,河水频率紧促地拍打鹅卵石。
以往在长湘河烧纸的人挺多的,但从这里捞到尸体后,基本没人往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