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盛洋听到李岩的话,表情竟然没有李岩预想中的慌张,反而非常淡定地看着李岩,并不说话。
刘盛洋这个反应,李岩有点琢磨不透,他在老家也算见过各种各样的坏孩子小混混。有的是明着犯浑,反正家里也没人管或者是想管也管不了;有的是蔫儿坏,当着家里大人是一面,背着家里大人就原形毕露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盛洋给李岩的感觉是这两种都不是。
刘盛洋不说话,李岩倒也不着急。
李岩:“怎么?抽中南海的不是你?那你包里的烟是干啥的?”
刘盛洋当然知道李岩看到了自己买烟的过程,也知道他是费小天的表哥。李岩的“光荣历史”他没少听,但他并不像万一一似的觉得李岩有什么可怕的。
刘盛洋从书包里掏出刚买的那两盒中南海,扔给李岩:“我听费小天他们说了你也抽烟,这两盒你拿走,今天的事就当不知道。”
李岩一边下意识接过刘盛洋扔过来的烟,一边翻了个白眼,他就不应该相信费小天和万一一他们这群家伙,嘴巴跟大喇叭似的,到处诋毁他。
刘盛洋见李岩拿了烟,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交换条件,背好书包转身就走。没想到李岩拿着烟直接两步蹿到他前面去了。
李岩挡在刘盛洋身前,大有拦着他不让他走的架势。
“你等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李岩的质问,刘盛洋不解:“我也想问你呢,你到底什么意思?两盒不够?”
李岩听见刘盛洋这么说,意识到他是把自己当成是“劫道”的了。他李岩除了助人为乐仗义执言的时候出手有点狠,可从来不做那些欺负人的事。
李岩以为是费小天又在造谣自己,才导致刘盛洋误以为自己要抢劫,无语地问他:“费小天平时都是怎么跟你们形容的我?”
“跟费小天有什么关系?”刘盛洋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岩的问题。
费小天只说过他的石头表哥特别能打架,身手不一般,可从没说过他脑回路也不一般啊。
李岩觉得一时半会儿也跟刘盛洋解释不清楚,索性挠挠头放弃了,把两盒中南海又塞给了刘盛洋。
“算了,咱们也甭扯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了,我不要你这破烟,你自己留着抽吧。我不会告诉他们大人的,不过最好你也少抽,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知道不是好玩意儿你自己不也抽吗?!”
刘盛洋的回怼让李岩有些头疼。
每年过年费小天跟姑姑回家的时候,李岩就发现了费小天比他们东北的孩子贫嘴,而且很难缠,有时候他说的话不光李岩觉得烦,就连家里的大人都不爱搭理。李岩以为费小天只是个个例,没想到是他想错了,这大北京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难缠,简直是各有各的问题。
“我能跟你一样吗?我是吊车尾,可费小天他们都说你是尖子生,尖子生抽烟和吊车尾抽烟,你觉得能是一个级别的问题?”
“我觉得没什么不同,成绩好坏哪儿有那么重要,更何况有的成绩好的人比成绩差的人更要坏。”
刘盛洋说得轻飘飘的,但却在李岩听来似乎有那么一丝的悲凉与无奈。李岩隐约觉得,刘盛洋身上的感觉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不过这一时他也很难想起来。
李岩住的宾馆在欢迎里的斜对面,两个不熟悉的男孩子到了十字路口自动分开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李岩走出没几步回头又瞅了一眼刘盛洋,却发现过了马路的刘盛洋没有在本该拐弯进欢迎里小区的地方拐弯,而是继续往前走了。李岩心下觉得奇怪,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跟上去,于是李岩便偷偷跟着刘盛洋走了。
又过了两个路口,李岩跟着刘盛洋拐进了一条窄小的胡同,怕被发现,李岩还特意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结果李岩刚拐进胡同口,就看到了让他既意外又不意外的一幕。
三个穿着和刘盛洋一样校服的学生堵着刘盛洋,手里拿着刚才那两盒中南海,表情嚣张放肆。
为首的那个穿着校服带着四中校徽的男同学伸手点了点刘盛洋的肩膀:“就买了两盒?够几天的啊?刘盛洋你是不是故意的?之前住校你说你买不了我们都包容你了,现在放假你一礼拜拿两盒烟糊弄谁能?”
刘盛洋扒拉开那个男同学的手,面无表情的回答他:“贺昊楠,我的钱还要买练习册,一礼拜只能给你买两盒。”
刘盛洋的语气说得平淡,但在任何人听来都带着一些不屑,非常容易激怒对方。
那个叫做贺昊楠的为首男同学显然受不了刘盛洋的态度,一把就把他推向了胡同墙壁上。
“我他妈管你买不买练习册呢,你一个跨区考进四中的,跟我们本来的水平就差得多的多,就你中考那点分,能进四中家里都是烧高香了吧?!哈哈哈,你还不如把我们伺候好了,到时候我们补习班的补课教材你求求我,我大发慈悲的话给你看一眼……”
李岩实在听不下去贺昊楠的话了,掏掏耳朵出言打断他:“啧,怎么你们北京也有这种臭不要脸的垃圾玩意儿?”
瞧见刘盛洋被同学欺负的这一幕,李岩才想起来在他身上的感觉自己为什么似曾相识了,简直就和东北老家那些被人欺负过的学生身上的漠然一模一样。那些被人欺负过的孩子,不是因为无人能诉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变得漠然,就是被欺负得已经麻木了。现在想起来,刘盛洋就是这样的,他有自己隐瞒的事情,因此总是我行我素。
李岩为什么对这一幕既意外又不意外呢,因为这种欺负人的事他在老家见多了,不然也不能在诺大个东北,没有一个学校能容下他了。他意外的是,在东北都是学习差的欺负学习好的,学习好的无力反抗,没想到这到了北京,反而成了学习好的欺负学习差的了,连中考成绩、家住的区域都成了鄙视链。
贺昊楠看一眼突然出现的李岩,扭过头大声质问刘盛洋:“怎么回事刘盛洋?你还他妈叫了帮手啊。”
李岩压根不理会贺昊楠,走过去推开他,一把拽过刘盛洋,低声询问他:“没事吧?受伤了吗?”
刘盛洋拍拍书包上的土,摇了摇头。
“行啊刘盛洋,还找了外校的人欺负自己学校的,你可真行,也不怕到时候我们告诉老师记你个处分。”
另外两个同学随着贺昊楠对刘盛洋的警告一起嘲笑着。
其实他们俩的成绩并不如刘盛洋,只不过他们四个在学校是一个宿舍的,贺昊楠是他们班的第一名,老师格外宠爱,他最开始带头欺负刘盛洋,他们俩也就自然选择跟刘盛洋和贺昊楠之间更强的那方抱团了。
李岩看着眼前这三个穿着北京最好的学校的校服、乖乖仔模样的男孩,无语得笑出了声。
“都几岁了,还告诉老师?!你们北京人都这么天真的吗?真要动起手来,老师能管屁用啊!难道等你胳膊折了告诉老师,她能给你接上吗?!”
李岩说的的确是他的亲身经历,因为在他们东北老家,只要是学生之间的打架,无论是群架还是一对一,根本没人会提老师,都是靠自己的拳头说话。在他们看来,只有怂包打不过才会找老师找家长,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岩被众人忌惮的原因。
对于贺昊楠这样的学生,李岩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打没打过架,一脸书读傻了的模样,哪里值得他动手。所以李岩本意也只是想吓唬吓唬这几个打架不行还要欺负同学的乖乖仔,没想到还真给三个人唬住了。
贺昊楠在宿舍里欺负刘盛洋习惯了,虽然他不动手,但上位者的姿态摆了一个学期,现在突然被李岩这么一吓唬,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更何况还有两个小跟班呢,面子怎么也不能掉地上。
贺昊楠继续死鸭子嘴硬地威胁刘盛洋:“难道你还真敢找人动手打我们?刘盛洋我看你是不想在四中待下去了吧……”
这种不动手只动口的局面,李岩没兴趣再坚持下去,径直走过去盯着贺昊楠。
贺昊楠被李岩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吓住了,话也不敢再往下说。
“你叫贺昊楠是吧,你小子也别跟这儿贫了,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吧,打架这种事儿也不适合你们学习好的。”
李岩刚到北京不久,他不想惹麻烦,况且对付贺昊楠这种孩子,动手真是多余了,吓唬吓唬基本目的达到就行了。
李岩警告完,给了刘盛洋一个眼神,俩人就准备离开了,贺昊楠他们根本不敢拦着。临出胡同口,李岩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特意回头冲贺昊楠喊了一声。
“对了,我可不是什么外校的,刘盛洋是我表弟,要再让我知道你指使我弟跑腿买烟,你就等着全校都知道你抽中南海吧!”
刘盛洋本以为李岩只是单纯的路见不平一下,没想到他会特意为了自己警告贺昊楠他们,内心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刘盛洋觉得,他觉得自己应该跟李岩道个谢。
走出胡同之后,还没等刘盛洋开口,李岩就先说话了。
“今天的事我谁都不会说,他们要再让你买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摆平了。”
“李岩……”
想要道谢的话就在嘴边,但对刘盛洋的性格来说,说出来是需要时间和心理建设的。
李岩受不了他别扭磨叽的样子,摆摆手自己边走边跟刘盛洋道别:“我回宾馆了,有事你让小天找我。”
看着李岩头也不回走远的身影,刘盛洋想说点什么,却依然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