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乃万形之首,心为百样之灵。高瞻远瞩向前升。当下思维正病。
青史从头观过,将来过去痴冥。会元和尚早安宁。空幻因何不定。
——词寄《西江月》
话说唐三宝师徒别了甫圩庄,重新踏上南游之路。一路之上,说不尽的繁华荣辱,阅不尽的春华秋实。师徒三个也算白白旅游一回,并不曾花一分门票钱。可叹我们这些人年纪轻轻的就为机所困,心烦足懒,意志消沉,哪里也不想去。偶尔心绪开阔,想出去旅游一番,不是坐车就是代驾,鞋底子何曾沾过泥土?
闲言少叙,却说三宝师徒行经三月,始终不见城乡。走的人意志消沉,浮想联翩。这一日,师徒来到一处好地方,怎见得好?你看那:
芦塘千里,湖清水阔。香花锦缀,白鸟云集。远观竹林丰秀,近闻草岸芬芳。黄昏日败伤残血,血色粼粼映满眸。
三宝至高坡处下骑,依靠在一株柳树下歇息。空幻攀爬到树枝头发呆。他的两只蓝色的眼睛死盯盯地看着远方,眨也不眨。三宝立于高坡之上,远望白鸟迂回之河流,感念自身离国有年,寄情山水,做诗曰:
鸟有山水地,
人无安乐所。
开天行大道,
始终人非汝。
复诗曰:
六旬虚晃混成囚,万种思量化刻舟。
百岁光阴容易过,一年风物总难留。
恒河未渡如何悟?苦海漂流马兔休。
同载斜阳归旧梦,长江别怨水悠悠。
象沙婆见那河塘里的水清澈,取出四棱石钵舀了水给长老喝。长老饮罢,只道:“天色将晚,该往何处投宿呢?”沙婆笑道:“就在此地搭个草棚算求了。”长老也笑道:“不怕猛兽与之共枕?”沙婆道:“有大师兄在,怕什么?”
说着,二人将目光推向空幻,只见他朦胧着双眼,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双手抱膝,坐在树枝上‘嘟——嘟——嘟’的叫唤。
长老虽说是他师父,心里难免怵他。见他那样忧郁,并不敢打扰。只吩咐沙婆拾柴生火,架锅烧水。两人到林子里弄了点蘑菇、苦苣、竹笋回来。水正好开了,沙婆切了要煮。长老只说要烫脚,沙婆道:“哪够你烫脚的?”长老道:“走了几个月,腿酸足软,烫了脚好有力气走路。”沙婆道:“吃饱了饭有的是力气走路,没见过烫个脚就能抵饿的。”长老生了闷气,不吃不喝。沙婆知他人老心拗,不和他计较,只先将烧开的水侍候他烫脚。
烫了脚,又弄了好半天才吃了饭,已是半夜。
那袁空幻睡意全无,盘在树藤上卧仰星空。将天狼星比作是石瑛,望着她饿眼将穿,馋口虚流。相思透骨,满天繁星,不及她临去秋波那一转。空对着花前月下,辜负了良辰美景,少不得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遍倒枕捶床。忽想起师父赠他普眼,乃祭在高空探视,却怎么也探视不见。调摆方位,置于后脑,也只能模糊其影。
真是欢愉夜短,寂寞更长,这一夜,长老只觉睡在水里,浑身湿漉漉的。原来南方天阴,又有一夜露水,自然如此。少不得又叫沙婆拾柴生火,烧开水喝,顺便烘烤衣服。完事之后,日已高升。收拾好一切准备上路,那袁空幻还在树上卧着不起。
沙婆力大,摇了几摇大树,空幻总是不醒。长老纳闷:“狌儿怎么了?他一向勤快,要么今天如此懒惰?”沙婆道:“只怕是累的。”
长老反驳道:“累的?他做什么事累成这样?每天就是走走路而已,走路都累的话,那世上还有什么不累的?”?
长老以为他装睡不起,故意说狠话道:“袁空幻,你再不起来,为师就要念《敲心咒》了。”他想着他一定会起来的,谁知道他还是不起来。他愤怒极了,果然念起了《敲心咒》,可是,好像没什么反应。平时一念这咒,他可是心疼的连滚带爬,翻来覆去,哀嚎不绝。怎么今日失灵了呢?
沙婆拿鼻子将空幻卷下来,长老近前端详。见空幻双目紧闭,手脚僵硬,摸摸鼻息,已无气了。三宝大惊失色,吓得软倒一旁,良久,乃哭道:“我徒弟没有性命了。”长老放声大哭,因何如此悲伤?原来想到自己父母惨遭横祸,冤死多年。长老又是极孝顺的,故将父母家人不幸之苦都哭在他身上,此乃借此情而哀别事。
哭了好长时间,尽兴而收。对沙婆道:“你师兄虽说和我不对,但他真是一心为我。一路上降妖除魔,累有功劳。我取经人之所以命硬,都仗着你师兄。你快去天上,好言相求,求玉皇大帝千万救我徒儿一命,贫僧不胜感激!”
话说象沙婆到了天庭,陈述一番,千求万拜的望他施救。玉帝问:“令师唐三宝一向可好?”奏道:“一日三餐,精神矍铄。处闹市中则有振奋之心,在荒野间亦能吟诗作对。心存安泰,无有不好。”玉帝侧脸笑道:“他倒别有闲心。”沙婆又殷勤求救,玉帝道:“朕之所以能和西天王交好,全靠佛祖。如今佛祖净土归国,雷音寺一切事宜委托给了东方琉璃世界教主。近闻教主多事之秋,不得已又委托给了佛祖首座左、右无相佛。朕与左、右无相佛敬僧爱道,同心协力,共创‘两天下太平,一人间和乐’。虽说那袁空幻百年前猖狂犯上,诸多无礼之处。庆幸入戒沙门,于天下有净化之功。今逢其难,朕焉能袖手?”遂命一等大神真武大帝、托塔天王下界解救袁空幻。
二大神随沙婆来救空幻,长老见了二位,连连拜伏。二神惶恐,加倍拜回。引至空幻处,见之僵然。他两个一人摁头,一人摁脚。使用回魂大法,却也于事无补。二人像登台的演砸了一般,羞愧难当,跪辞了长老,归天去了。沙婆无奈,只好去中央婆娑世界灵山鹫峰大雷音寺拜求首座左、右无相佛。
话说左、右无相佛与四大菩萨、十大弟子、三千大众讲《心相》曰:“心相真如自性非有相、非无相、非非有相、非非无相、非有无俱相,非一相、非异相、非非一相、非非异相、非一异俱相;乃至总说,依一切众生,以有妄心,念念分别,皆不相应,故说为空。若离妄心,实无可空故。”
讲毕,低首垂眉请教观音曰:“请教左圣,汝心在何方?”各位看官,你道他因何称观音为左圣?原来释迦牟尼、观音、地藏王菩萨久在婆娑世界度化众生,与土有情,深具因缘,故世称‘娑婆三圣’。又因释迦摩尼居中,称中圣。地藏王菩萨居右,称右圣。观音菩萨居左,称左圣。
观音见其请教,乃侧身回奏曰:“念念为心相,善音化春雷。万众苦不得,我心在当下。”左、右无相佛赞曰:“一偈之功,可破地狱。善哉,善哉!”
复对众僧曰:“汝等能修得此身,亲近佛祖,皆因汝等心在当下。人生于世,最怕心漂浮于过去未来,浑浑噩噩,不知春秋。”正话间,便有金头揭谛入山门禀报:“唐释子二弟子象空心求见。”二佛令入。
空心拜上,说明情况。左无相佛道:“凡人有双眼,在于脑前,让人先看而后想。袁空幻有三眼,有一眼在于脑后,却先想而后看。人无所别,维思虑重而玄览轻。要我根治,我必缝其后眼,断其后顾之忧。使之不消沉于过往,不空想于未来。平视天下,不悲不喜。此所谓“目之所及,皆为心也!”正是:
今日只思今日事,平常心是圣人心。
无相佛自眼中拔下一根睫毛,捏在食指,化作一只七寸神针。瞟一眼在座者,都是四果位之高僧。派谁都难,踌躇良久,不能立断。象沙婆跪在阶下已久,见他持针闭眼,以为暗中施法,心下欢喜道:“有救了,有救了。”恰此难为之时,有个做杂役的小和尚上前跪禀道:“愿老师提拔弟子。”无相佛喜之不尽,将神针交付给小和尚,令他救助袁空幻。
小和尚奉旨来救,长老自是感激不尽。问他如何治法。只道缝眼。长老惊恐万分道:“眼睛缝了,岂非瞎了?”小和尚笑道:“我缝的不是额前双眼,是他脑后之眼。”长老更加疑惑道:“我徒弟脑后没有眼啊?”小和尚坚定道:“有,且停留在过往。如不缝补,命将不保。”长老一听此言,心发虚,腿发软,圪蹴在土地上大喘气。
长老正有所思,猛听得一声“师父!”惊得长老一声鬼叫,回头一看,乃是袁空幻。见他:
头戴禅巾帽,身着羊皮褂,腿穿圣旨裤。蓝眼水灵,雪毛柔密。精神更比从前,活力不论早晚。笑嘻嘻,权当厚脸皮。恼悻悻,还是爱记仇。一代直人,正义面前不留情。万世孤臣,沧桑背后是辛酸。
那长老十分欢喜,问长问短,空幻已将前事忘却。所提之事,并不清楚。只催促赶路,长老一路上唉声叹气的,空幻说他是闲人愁多,懒人病多。
话说师徒三个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走过了春和夏,迎来了秋与冬。不觉又是来年六七月,正是三伏天最热的时候。正是那:
江山火中熥,人民成鱼肉。暴日一逼近,青山消瘦,绿水难流。良田禾萎,好土发臭。最可恨苍蝇蚊子借势来,将每个人强行抽血没个够。贫农儿常羡江南,如何四季如春不相酬?
他几个头顶烈日,脚踏热土,汗珠儿像漏水的管子,只管滴个不停。师徒几个正叫苦连天,何曾想更有苦中人。师徒行及松林小道,忽听得林中有哭声。听其声,辨其音,乃是一老者。空幻耳尖目明,到坡下沟壑之间背来一庄稼汉,但见:
头小发稀,黑纹满脸。脸上伤疤共麻子。眼神缠绵,不由得鼻子一酸,只把人生哀叹遍。劬劳使腰弯,自愿。正义天不管,难咽。世上不知有多少冤枉汇成河,泛滥无边。肉食者难为大禹,尸位素餐。尽管我贫农命如蝼蚁,该怜时也该怜上一怜。
长老素来亲近穷苦,厌憎贪官。今见眼前老者哭的伤心,不由得也跟着哭了起来。空幻叫他坐在长老身边,给他水喝,又给了几个饼吃。老农吃了饼,喝了水。长老怕他恐惧,不肯诉说胸中气愤。乃自报家门,老农见长老眼内有慈悲之气,知是好人。乃诉说道:“老拙姓袁名驱。”
那沙婆迫不及待的笑道:“大师兄,这老儿与你同姓,看样子与你几分神似,莫不是你爹?”说完这话,怕他来打,就跑了。空幻憋着气,哪里肯放过,追着去了。
这厢老农与长老继续诉说道:“由此向南百里,有一县城,唤作‘江征莒县’,县上有一市集,叫做‘邹城徐集’。老拙便在市集里居住,祖祖辈辈务农为生。如今天下不以务农为业,是故家无别物,维吃穿而已。不怕笑话,正因家无余财,所以老拙娶妻较晚。四十方有子——如今要说的正是我这个儿子。我儿子现年二十一岁,没上过一天学。
虽然没上过学,但老拙自小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我儿也没辜负我,十岁能下地,十五做生意。家里一应物件置办的停停当当。只因官道上车马繁多,顺逆相撞事故者极多。本县县令重聘通途官,我儿想通途官虽是微尘小吏,但总是为朝廷做事,也算朝廷不白养一场。谁能想到,这竟是我儿的黄泉末路。”
长老听到要紧处,正待要听,何期老农哭的哽咽难言。正是:别人辛酸事,权当故事听。老农缓了缓,复又道:“我儿做了五年通途官,一向勤勉。只因他脑子不活泛,多管闲事,爱认死理。同事们一有难缠之事都推给他,吃亏挨打之事不止一次。三个月前,官道上有人纵马奔驰,撞死了人。那人乃是衙门总领任清的儿子任如天。撞死了人,并不在意,还要奔走。此是南面官道,不该我儿管。但那些人解决不了此事,便叫我儿去处理。
我儿脑子认死理,不会看人脸色,专一熟记朝廷法律。对事不对人,均按律处置。若按朝廷法律,官道纵马撞死人者,该立即收押,判刑治罪。我儿就要抓他,那人纵马扬鞭去了。众人只当他跑了。谁知那厮竟是回家告诉他母亲,他母亲溺爱他,少不得在她丈夫跟前添油加醋。说什么堂堂衙门总领之子,光天化日之下,竟被草民欺负辱骂。颜面何存?等等刺激之语。
那衙门总领任清手底下养着一个镖头,虎狼身材,心狠手辣,名叫吴为法。任清叫他带人来打我儿子,吴为法叫人绑住我儿,扒了衣服,重拳相加。还要叫我儿给撞了人的任如天跪下呼爷唤祖。我儿不做有损人格之事,他们便棍棒相加,将我儿打死在地。封锁消息,不让人报信给我。
我当时还以为他公务繁忙,连家也不回。后来一连七天都不曾着家,我这才心慌起来,赶着问他同事。他们哪敢说实话,只骗我说被调到别地去了。我见他们心里藏着事,不肯明说。我当即给他们跪下求他们,他们才说了实情。我听了这个消息,随即昏死过去,是他们把我背回家去。我问他们,我儿尸体在哪?他们说被总领之子任如天吊在北山崖上了。等我去收尸的时候竟然我儿尸首已被秃鹫饿鹰分食净了。”
话说至此,又是一阵悲伤抽泣。老农哭着说:“我儿没念过书,可是从不做坏事。一生只知按章办事,照令而行。难道说不应该按章办事吗?难道说不应该照令而行吗?我儿依法办他,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要遭来此横祸?长老佛祖,你告诉我,天下说理的地方在哪?如果天下无理,又为何制定律令规矩?既制定了,难道遵守它有错吗?我儿当了五年通途官,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他大小也算个公人,他如今殉职了,那些肉食者们怎么不见管理?难道他们的眼里就只有金钱权利,没有天良正义?”
老农声声如刺,刺刺扎人肺腑。长老良言宽慰几句。乃道:“袁施主受此莫大之冤屈,何不报官?老农一听‘官’字,立马变得暴躁起来,恨得又气又骂,将世间一切难听之语都骂了出来。
空幻听他骂得精彩,也跑来帮着骂。待他解了气,空幻乃问其中缘由。他又接着一诉胸中气愤说:“我们这位县太爷名叫尚友仁,办案子断官司只一味地讲究手续证据。打官司也不是那么随意的,头一件事就得找缺任、艺庆、部官、克结一一审查签字,审查是否有其人,多大年纪,作何营生?平生是否有行为不检之处?是否婚配,父母是谁,都做什么等等琐事,都要仔细盘查,真的是要把祖宗十八代都要审查一遍。没有这四道手续,连衙门都进不去,光弄这个就花费了两个月时间。”
沙婆笑道:“这你还看不出来,你们都是老江湖了。自古衙门向南,你没了儿子,又要讨个公道,何不把那青黄之物多多奉上他些,你也省事,他也不为难你。”老农拉着沙婆的手哭道:“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我儿子都没了,留着钱干什么?就算正义公道也是有税钱的,我也要交这税钱。交得足足的,让朝廷让皇上高兴。谁知那县太爷早就放出话来,说自己廉洁奉公,秉公办事,自己挣的是皇上的银子,不缺老百姓的钱。所以他的手下也都层层效仿,也说自己挣的是县太爷的钱,不靠原告被告所养。还将县太爷说过的八个字贴满了大街小巷,势必要移风易俗,拯救腐败之气。”
老农又道:“我好不容易进了衙门,见了县太爷,将状子递给太爷。太爷看了以后,说我没有证据指证是总领之子任如天打死残害了我儿,我说太爷啊,乡亲们又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人命关天的事他们岂能不知?太爷只说:‘好啊,那你将他们请来,当堂对证,我才好给你做主?’你听这贪官说的是人话吗?老百姓见了官躲还来不及,还敢当堂对证?他既是父母官,又自诩爱民如子。他何不微服私访,主动找老百姓谈谈,是非善恶便一目了然。
其实我心里明白,任总领是他手下,十年来收了他不少好处。他们官官相护,我自知告也白告,可我忍不了这口气。所以我也不在乎了,我当时就质问县太爷。我说尚友仁啊尚友仁,你身为朝廷大官,理应谨守朝廷法度,代皇上顺应万民,料理百姓。而你呢,你欺上瞒下,弄虚作假。羊心虎肺,袖里藏奸。你还有王法没有?长老们想想他说了什么话?就是他的这番话,我死也不瞑目,我打不赢官司,见不到包青天。我豁出去了,我要进京告御状。我要问问万岁爷,这就是你委派的父母官?除了会做万民的父母,可以任意刁民长刁民短的骂。那官就不做了?我要问问当今天子,这‘官’字是谁发明的?为何上下两张口?为何与人不一样?难道做了官就不做人了?”
老人家气愤难平,扯着嗓子骂。空幻道:“那县太爷究竟嚼了什么蛆?惹得您要告御状?”老农又喝了一口水道:“那县太爷见我捅破了纸,他也不端着了。立马变了脸,把我拉到后堂花园亭子里。他冷笑着说:‘事到如今,老爷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这层纸早该捅破了,还是你胆子小,不敢犯上。老爷我和你差不多一样的岁数了,没几年就要乞骸骨了。老爷当了二十年的官,你种了二十年的地。老爷看到的是人情大于法,而你看到的只是法大于情。正因如此,你才做了我的子民,我做了你的父母官。
你要明白一点,我们是当官的。官字两张口,上吃皇上,下吃百姓。当官的自然有点图头,没图头谁愿意当官?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历朝历代哪个没有贪官?所以说有贪官不足为奇,也不足为恨。我劝你再也不要说贪官没有王法,残害百姓的话了。这白活这么老,居然不知道这王法是为谁而制定的?我们的王法就是皇上,只要我们听皇上的,还有什么不能去干?我做了二十年县太爷,断案无数。我承认我也贪赃受贿,我也杀人害命,在我手下的冤案数不胜数。我早该被凌迟处死了,为何还能毫发无损,安然无恙的在这江正莒县一干二十年呢?
非但如此,我还得到了上司的嘉奖。问题就出在这嘉奖上,他们怎么嘉奖我的?我也不怕说给你听。他们说我办案讲究手续证据,无手续证据或不具备者一律不判。他们说我才是遵守王法的人,我大堂上的四字匾额‘贵在取证’就是当今皇上亲笔御题的。你也别动心思,以为我吃醉了酒,将不该说的话都说给你听了。你要想着把我说的这些话传扬出去,你却是想昏头了。何为‘贵在取证’?你没有证据拿出来,就算我亲口说我有罪,没有证据,你能奈我何?老爷一生的荣华富贵都在此四字上。和你说这么多,不是为可怜你,实在是因为憋在心里太久了,常想发泄出来。以往都是暗喜,不敢表露出来。如今快要乞骸骨了,当然要一吐为快了’”正是:
我欲借剑斩佞臣,黄金横带为何人?
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