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闻光耀带着裴萱、魏恭成等几个助厨，来到荤局。
荤局地处膳房正中央，最好的位置。
一百口大灶，烧得火热。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比汤茶局不知热闹多少。
之前，荤局跟闻光耀还有过节。
最好的鸡鸭鱼肉都要往闻光耀那儿送，先紧着他给云昭仪煲汤。
现在，闻光耀过来当掌事。
之前对他摆臭脸的那几个主厨变得惴惴不安。
生怕闻光耀记仇。
不过，闻光耀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都是在厨房里头做事的，把菜弄好，让贵人们满意就成。
荤局一共十个主厨掌事，手底下加上自个儿，共有十个灶的主厨。
各有各的拿手菜，以及负责一类肉食。
闻光耀分到的这十口锅以及擅长烹调的主厨，都与猪肉有关。
没办法，他初来乍到，只能如此。
要知道，在荤局里，负责做什么肉，也是有讲究的。
资历老的，厨艺好的，品级高的，则负责马肉、牛肉、羊肉一类。
毕竟马、牛、羊都珍贵无比。
只有贵人中的贵人或是重要场合，才能享用。
每一份肉都如同珍宝，要发挥它的用处，不可浪费或懈怠。
主厨们也只有将这些肉做得好，才更容易在宫宴中露脸，让贵人记住或赏赐。
鸡肉、鸭肉、鱼肉那便是次一等的。
也都不错。
能做出许多美味佳肴。
唯独猪肉，是最不受人待见的。
贵人们都不爱吃。
一来是猪肉低贱。
二来是口感与质地不佳。
三来猪圈往往又脏又乱，让人想起便倒胃口。
当今朝代，老百姓吃猪肉的多，贵人们吃猪肉的少。
甚至许多贵人都觉得只有那吃不起其他肉类的穷苦人家，也吃这样难以下咽的猪肉。
吃猪肉，那是没品的行为。
皇宫里，乐意吃猪肉的贵人也没几个。
尤其是太后，谈起猪肉她便嫌恶心。
太后对猪肉的厌恶，已经到了她定下宫规。
她宫里的宫人若是要受罚，便罚她们吃猪肉。
犯的事儿越重，要吃的猪肉就越多。
如果更重一点儿，那就往猪肉里面加点油，罚她们全都吃下去！
因为太后讨厌猪肉，宫里许多贵人为了讨好太后，也杜绝猪肉上她们的餐桌。
膳房荤局里之所以还做猪肉的膳食，那是因为皇上偶尔勉强吃点儿。
御膳房有猪肉，那膳房便也有猪肉。
只不过，皇上吃的也少。
他只是因为对各种食物都有兴趣，抱着“海纳百川”的态度。
才允许带猪肉的膳食留在宫里。
闻光耀虽说是升了，可负责荤局猪肉类的主厨掌事，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其他几个助厨也是，唉声叹气的。
本以为来荤局有什么好处，没想到是来坐冷板凳。
贵人们的膳食多种多样，他们每日也要忙活送上猪肉类的膳食。
可全都是白忙活！
大多数贵人都不会碰那有猪肉的菜。
费力不讨好，说的就是荤局红案中，专司猪肉类的他们这伙人了。
只有裴萱，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欣喜。
另一个助厨魏恭成瞪着她。
“你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笑。”裴萱觉得他这话真奇怪。
魏恭成指了指案板上那块油腻无比的猪肉。
“你看看，那能吃吗？真不知道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怎么不能吃。”裴萱睨他，“我爱吃猪肉，很好吃的。”
“呸。”魏恭成鄙视。
“你爱吃猪肉那是因为你吃不起别的肉，你没见识，可别把宫里那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贵人们跟你比。”
魏恭成说完就跑到另一个炉灶边去了。
闻光耀虽然掌事，但他还要负责给云昭仪做膳食。
反正负责烹煮猪肉的炉灶有十个，但实际上每天能用三五个就不错了。
另外的都空着，正好他带着几个主厨和助厨为云昭仪烹调特别的膳食。
裴萱一边帮忙，一边看着那些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心猿意马。
别人不清楚，她很清楚。
别看宫里上下都嫌弃这些猪肉，实际上能送进皇宫里给贵人们吃的，那都是最好的猪肉了。
红白的五花肉那么漂亮。
一条条仔排标准整齐。
这可是纯天然吃五谷杂粮长大的猪仔，比现代那些饲料速成猪的口感不知强了多少。
猪肉被看不起，那是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吃它！
如今，铁锅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烤猪肉没有各式各样的调料。
清蒸猪肉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好吃。
对于这些肉质极佳的猪肉被放在一边，无人搭理，裴萱只想说四个字。
暴殄天物！
等忙完午膳，裴萱跟闻光耀申请。
想要那些猪身上剔下来的东西。
她只是个助厨，没资格要那些最好的肉。
但像那些扔掉的材料，跟主厨关系好的话，是可以讨要的。
闻光耀没多想，一口答应。
“你自己取便是，想要多少便取多少。”
他刚上任，四处都要应付，听说云昭仪最近又有些胃口不佳，他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细问裴萱。
裴萱则心情愉快地来到庖猪那边。
一个个庖丁都在忙，顾不上她。
于是她索性也拿了一把工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宫里的猪头是完全没人吃的，不管是猪头肉还是什么，无人问津。
一颗颗完整的猪头摆在那里。
裴萱扬起工具，敲碎猪头，取出里面的脑花儿。
一边捶，一边想着烤脑花的美妙滋味。
她前不久刚抽到了烤脑花的食谱。
据说特别好吃，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一下。
于是一锤一个，一锤一个。
很快便取出三分脑花儿。
回过头，裴萱一怔。
其他几个庖丁都正费解地看着她。
“裴助厨，你要这猪脑子干什么？”
“吃啊。”裴萱坦然回答。
那几个庖丁瞬间震惊又恐惧，两腿颤颤，想要逃。
吃、吃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