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登上眼前的小小斜坡，闻光耀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什么叫五光十色，哪个是莺声燕语，这边是杏眼桃腮，那头是粉面梨涡。
有道是花朝节祭祀，给花神娘子送香，乍一看过去也就不过如此。
彩棚前不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排着一条“之”字迂回的队伍，再定睛仔细看时，发现排队的不光是各宫的宫人，甚至还有不少低等的妃嫔们，也有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的，也有看似矜持但转着手里的帕子颇为焦急的。
两个小太监柜台里面一个帮忙收取筹子，柜台外面一个给正在排队的宫人们发带有数字的竹签。
“您好，这位姐姐，您的号是六十。”
那小太监给某宫的宫女发完竹签，看着后面明显是低品贵人的女子，唱了个喏，深鞠一躬道：
“对不住了这位娘娘，咱们开花肠的材料用完了，今日没有了。”
那贵人一听，脸上明显不高兴了起来，但是又好像忌惮着什么一般不敢发作。
那小太监看起来就是个精乖伶俐的，安抚道：“但是我们裴主厨说了，既然大家抬爱，开花肠没有了，五色肉也可以继续开团购，这五色肉可以两人成团，一人二筹，外加各送一碗福鼎肉片。”
“可别想糊弄我们，”一旁扶着贵人的小丫鬟道：“谁知道好不好吃呢，二筹也太贵了，怎么开花肠都能一筹！”
“这可不能比啊姐姐，五色肉可比开花肠还要好吃，要不是大家把开花肠都买完了，咱们也不舍得把五色肉拿出来做团购的。”
“您各位要是信不过，我去给您拿一点试吃的请您尝尝。”他赔着笑脸道。
那贵人抬起手，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面色矜持的道了声“可以”，小太监立刻飞一般的跑回后厨。
闻光耀看到这里人都傻了。
“你这是给她们下了什么蛊？”他扭头看向裴萱，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裴萱一脸严肃：“闻掌事，后宫禁巫蛊之术，我只是利用一些人的常见心理，来推销自己的菜品罢了。”
她拉着闻光耀从人群旁边低头经过，闻光耀也是穿了一身宫服，排队的人都关心的看着前面的柜台，他们俩倒也无人注意，从侧面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后厨。
到了后厨，总算隔绝了一点外面的嘈杂声响，闻光耀问裴萱：“团购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比你牌子上的价格更低？”
裴萱抚了抚自己有些松散的鬓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起了前面关于羊肉灶的话题。
“闻掌事你想明白羊肉灶去掉肥油的问题了吗？”
闻光耀也不着急，他拧着眉略想了想：“烧羊肉口感松软，滋味醇厚，但若是去掉肥油，啊！肉的口感就差很多！”
裴萱点点头：“牛肉灶是热饼冷肉，羊肉灶是冷饼热肉，若是有大块羊油同煮，虽然羊膻气无法去除，但只要加上大量的香料调和，也是颇具西域风味。虽然不能取悦所有人，但一定能取悦喜欢这种味道的人。”
闻光耀点点头，皱起鼻子道：“就像你的螺蛳粉一样。”
裴萱总算笑了起来：“闻掌事改日还是要自己吃一次，就不会这样嫌弃了。”
闻光耀摆摆手：“那还是算了，你继续说，那水产灶又怎么样？”
“水产灶的菜色，呵，”裴萱冷笑一声，“不得不说水产灶倒是比其他几个灶都更明白。”
“剩下几个灶都在围着肉夹馍的配方打转，但赵掌事独辟蹊径，他把我们调和烤肠肉馅的办法拿去调和虾蟹净肉，不用肠衣，直接把虾蟹肉摊成肉饼煎熟，再用胡饼配上紫苏叶夹着吃。”
“除去冷掉之后有些腥气，热吃倒是不错。”
“那你在气什么？”闻光耀有些不解，“他们到底是老厨师，只是没有思路，你提供了思路之后大家能做得好吃也是正常的事……”
裴萱摇摇头道：“我不是气这个，但他们把饼定作三筹一枚，将内馅定为三筹，紫苏叶也定为三筹。”
“啊？”
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简直荒谬！闻光耀刚想说话，就意识到水产灶为何要这么做了。
如牛肉灶那样，一个饼最贵也就不过三筹，本次规则当中有一条就是各宫贵人，买多少就要吃多少，不许带出园去，就算再加上贴身侍女，两个女子才有多大饭量。
就算是能买三个胡饼回去，未见得午膳都能吃完，但若是像水产灶这样，分开定价，但统一结算，就省事多了。
闻光耀这次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荒唐行径。
虽然宫中人人都知道此次比试究竟为何，但是毕竟是技艺较量，厨师也该有自己的骄傲才是。
这种明晃晃的作弊实在是令人不齿。
闻光耀叹了口气：“那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换了多少筹子了……”
裴萱这次总算记住了，没有再嘴快，把就在刚才这短短的一段路上的时间里，水产灶就换了差不多一百支筹子的事情秃噜出来，加上闻光耀他们到之前的，水产灶此时已经有了接近二百支筹子了。
“于成！”裴萱见闻光耀垂目忧心的样子，把正在外面收筹子的于成喊了进来。
“裴主厨，什么事？”于成经过了一早上的辛劳，再加上一上午的忙碌，此时真是一点其他念头都没有了，只希望赶紧把后厨所有的材料统统卖完，才能休息。
“咱们现在收了多少筹子了？”裴萱问道。
“一百七十三支了。”于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事实上他也很惊讶居然卖了这么多，尤其是在裴萱说如果三人一起购买开花肠，那么就可以一人一筹子买到一只开花肠之后，那两刻钟里恐怕后宫里的所有人都听说了。
甚至连四妃里的丽妃身边的大宫女都过来买了一支，还带回去一碗福鼎肉片和一份五色肉。
那可是四妃啊！
皇后娘娘自不需要考虑，华贵妃现在还在自己宫里禁足，皇贵妃的位置一直空悬着，宫里的德、贤、丽、淑四妃就是地位最高的了。
她们要站在哪边，那可是非常重要的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