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闻言,赶紧慌慌张张的向着喊话的方向过去,沿途的妃嫔宫人,自然谁也不敢拦着,都让开了一条路。
倒也让人看清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看着此时跪在地上,一手捂嘴,一手捂着小腹,面露痛苦不住干呕的女子,觉得有些面熟,但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秦拭在一旁觑见了,低声凑到皇上旁边,轻声道:“是绿水轩的兰婕妤,您腊月的时候,曾因绿水轩梅花甚好,临幸过一次。”
皇上点了点头,他倒是记得有这么回事,但对这个当时自己临幸了的婕妤,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想来大约也没什么可人之处。
但此刻她看起来确实痛苦,皇上便也出声道:“李太医,好好看看兰婕妤是怎么了。”
皇上发话,自然谁都不敢怠慢,本来就算是存了心思想看热闹的,此时也不敢往前凑了。
但是李太医还没走到近前,就听见方才叫喊的宫人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怎么流血了!”
众人心下都“咯噔”一声。
宫中的女人,最欢喜的和最害怕的,都与流血有关。
尤其是云昭仪,当时脸就白了,皇上见了,也顾不上角落里的婕妤痛苦了,赶紧回身拉着云昭仪的手,柔声安慰。
连太后的动作都停住了。
太医已经赶到角落,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打开自己的药箱,示意宫人赶紧就地让兰婕妤躺下,自己拿出银针准备止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兰婕妤的裙子上已经洇开了好大一摊暗红的印迹,人看起来也昏昏沉沉的,似是已经神智不清了。
众人大约都想到了是什么情况,但谁也不敢说话,都屏息等待着。
暖阁里安静的落针可闻,随着太医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皇上道:“恭喜皇上,婕妤娘娘有孕已有两月,但这血流的凶险,微臣虽然已经止住,但能不能保住,还要看婕妤娘娘的造化。”
听到前半句,太后方才阴沉的面色迅速明朗起来,但听到后半句,她眉梢又高高挑起。
“婕妤既然有孕两月,宫人为何瞒着不报?!”
兰婕妤身边的宫女,在太医说话的时候已经满脸震惊,此时听到太后的责问才如大梦初醒般,跪在地上如捣蒜一般:
“太后娘娘,奴婢实在不知呀,婕妤娘娘上月明明是有来癸水的!”
太医听了这话,也皱了皱眉,拱手对太后说道:
“太后,这种情形倒也不是没有,虽然少见……”他想了想,把原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民间确实有这种情况,但会被称之为“结鬼胎”,他可不敢在殿上乱说话。
“那兰婕妤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皇后忧心忡忡的问道,“难道是月月都要如此么?那岂不是太凶险了!”
太医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一般来说,只有初期会如平时一样,有少量的癸水,随着月份增加,便会逐渐如同普通孕胎一样,癸水消失。”
听到他这么解释,皇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那还是快让人送兰婕妤回宫歇息,李太医你也跟着,务必要精心伺候。”
“是,皇后娘娘。”
就在所有人都让出地方,准备让人将兰婕妤抬回去休息的时候。
兰婕妤突然清醒过来,她用力抓住李太医的手,嘶哑着道:“太医!太医救我!”
“一定是有人下毒!”
“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我的孩儿!”
说完,她就再度晕厥过去,无论太医和宫人怎么喊叫都昏迷不醒了。
这下子,暖阁中的所有人,心情都沉到了谷底。
若是她体质有异,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是好不容易怀上的龙种没了,那谁也说不了什么,就是没这个命罢了。
毕竟宫中这些年,也出了不少这样的事情。
甚至都已经有人议论,是不是皇上做错了什么,惹得上天震怒,若果真如此,不如早些从宗室中选些可塑之材加以培养。
但若是有人说了下毒,那这事情可就大了!
尤其是看样子,连贴身伺候的宫女都不清楚自家婕妤竟然有孕,但下毒之人却精准无误的暗害她,这宫里岂不是乱套了?!
皇上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怎么回事?让那宫人过来,方才兰婕妤都吃了什么,你要一五一十的说明白。”
那宫人白着脸走过来,跪倒在暖阁中央的地面上:“回禀皇上,婕妤娘娘最近胃口不佳,本来今日里不想出来,但奴婢听人说今日膳房比试,定有新鲜吃食,就劝娘娘出来散心。”
“奴婢听其他人说裴主厨所做的餐食好吃,所以就去用筹子换了一些,您看桌上,娘娘还未吃完呢。”
“奴婢真的、只是想让婕妤娘娘、吃些东西。”她哆哆嗦嗦的说完,便又在地上捣蒜一般的磕起头来!
众人再次回过头去,果然看到桌子上还剩了半碗没喝完的汤,以及一小角吃剩的胡饼。
顿时,方才吃过了裴萱餐食的妃嫔们人人自危,慌乱成一团。
也顾不得体面,不少人都奔去暖阁门边,试图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云昭仪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她当然不相信裴萱会做这种事,但是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可避免的感到害怕,万一那人真正想害的人不是兰婕妤,而是自己呢?
毕竟兰婕妤有孕,没有人知道,可自己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了,这是人人都清楚的。
而且自己对裴萱的信任也是人人皆知。
若是裴萱送来的食物,自己怎么都会吃下去,万一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那毒是要下给自己的呢?
她一时紧张,便觉得自己肚子里似乎也沉甸甸的坠痛起来,如同五脏内伸出了一只小手,扯着肠子作怪。
脸上也沁出层层汗珠,逐渐的,她感觉自己腹中的疼痛似乎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
翠果在一旁察觉到她的惊慌和疼痛,赶紧上前准备扶住云昭仪。
但在低头的瞬间,却发现云昭仪的所坐的椅子上,已经洇开了好大一片湿迹!
她顿时也慌了神,尖叫起来:
“快来人呐!昭仪娘娘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