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秦拭端起来浅浅的抿了一口,发现入口之后只有浓郁清甜的水果香气,甚至比真实的水果味道还要更加甜美,只有细细品味才能品出其中的一丝辛辣口感。
非常的……好喝。
哪怕是很少喝酒的人也能大口喝下去。
人在吃到好东西的时候,眉眼间的愉悦根本无法控制,裴萱只要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满意,于是趁势将各种味道的酒都倒了一些,递到秦拭的面前,让他继续品尝。
果酒,又或者说所有的调味酒,都是甜蜜的陷阱,因为太过容易入口,所以常常在不知不觉间就喝多了。
秦拭也不例外。
裴萱一边和他聊着不太要紧的话,一边给他往下灌酒。
什么苹果橙子雪梨蜜瓜提子青枣薄荷椰子统统的都来一遍,甚至中间还现场调了那么一两个味道。
根本没用多久,秦拭的脸上就柔和了许多,显见得是有些醉了。
裴萱也不拖延,她干脆大胆的问向秦拭:“秦总管,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估计秦拭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邀约,他有点新奇的问道:“玩什么?”
裴萱道:“我们来打一个赌怎么样?赌赢了,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赌输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秦拭就算是略微醉了,也没有醉到理智全无的状态,他眯起眼睛看向裴萱:“那要看你的问题是什么?”
裴萱摆摆手:“秦总管不必担心,我只是想要向您打听个人。”
秦拭挑眉,想了一会,“那好,今天有趣,就跟你赌一次。”
“赌什么?”
“赌……”裴萱也犯了愁,眼角瞥到正在一个坛子一个坛子闻着找酒喝的李温瑜,她突然计上心来,“就赌大皇子开的下一坛酒是哪个吧!”
正好李温瑜面前有两个坛子,“秦总管选左边还是右边?”
秦拭看了看,“左边。”
“好,那我就是右边。”
然后两人盯着李温瑜的动作,李温瑜浑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但伸手把两坛都抄了起来搂在怀里。
“哈哈哈哈……”秦拭突然大笑出声。
也不等裴萱说话,秦拭道:“你其实就是有话想问我吧?正好,我也有事想要问你。你先问我,我再问你,公平吗?”
裴萱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痛快,但机不可失,她才不会玩欲擒故纵那套,而是直接张嘴问了出来:“秦总管知道刘怀德这人吗?”
“你……”秦拭皱起眉头,沉吟半晌之后才道:“我不管是谁让你来打听的,又或者你是真的好奇,但我既然答应了你,那么就告诉你倒也无妨。”
“反正只要有心,总有一天能查到的。”
“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在他出事之前,他是御膳掌事,当时皇上举棋不定,究竟让他和江兴善谁做御膳总管。”
裴萱的瞳孔微微紧缩,御膳总管!果然,原身的愿望之一就是御膳总管!
一个在进宫之前,连厨房都没机会进的女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说不明白的原因才想要成为了御膳总管呢?
“他个子不高,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因为他左腿有点跛,所以私底下大家管他叫刘瘸子。”
秦拭口中的形象开始逐渐和裴萱数据里的重合,裴萱知道,这次她终于做对了。
“但是他死了很多年了,我亲眼看着他被杖毙的。”秦拭显然不愿多说,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也不愿意细说。
只是他刚把手中的酒杯放下,裴萱就笑眯眯的又给他倒了一口:“秦总管,讲事情不是这么讲的,人物,时间,地点,开始,经过,结果是六要素呢。”
看着裴萱略带一丝狡黠的笑容,秦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平时清冷沉郁的眉眼间带上了一丝伤怀。
“也罢,反正是讲故事。”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他看了一眼裴萱,“比你出生还要多一点的那么多年前,也是一个晚上,地点是在一个皇上的后宫里。”
“开始呢,就是一场宫宴,很热闹,气氛也很好,太后、皇上、皇后、妃嫔们大家都在,吃啊喝啊,宫人们献舞,番邦的舞姬跳得胡旋舞好看极了。经过呢,就是一个快要临盆的妃子突然嚷着肚子痛,然后急急忙忙的宣太医,太医还没到呢,妃子就把孩子生下来了,但是她还没看到她的孩子呢,就没有力气了,结果,我想你也猜到了。”
裴萱看着秦拭,意外的发现他竟然是真的在难过,是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都在哭泣的那种难过。
说完前面那段话,秦拭停顿许久,才重新淡淡地说道:
“结果就是,妃子是被人下了药导致的小产,没救回来,下药的人,就是你刚才问起来的刘怀德。”
“查出来之后,他说是因为私怨蓄意报复,才下药害了那个妃子。”秦拭脸上露出冷笑,显然是根本不相信这个招供,“但他认罪认得痛快,所以判得也很痛快,就在前面,”秦拭用下巴指了指琉月宫的方向,“在那个院子里,直接杖毙的。”
“我亲眼看着执行的,尸体都是我让人拿席子卷出去喂狗的。”
“故事讲完了,听明白了吗?”秦拭睁开半阖的凤眼,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
裴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好奇的问道:“那个妃子,对你也是很重要的人吗?”
秦拭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波动,“重要不重要,重要吗?”
他反问一句之后,将酒杯放在石桌上,看着一边已经抱着小坛睡过去的小傻子,嘲笑道:“真是个傻子,连冷热都不知道,冻死在外边了也不知道。”
说完,又声音低低的补上一句:“要是他母妃看见他这个样子,只怕会伤心吧。”
裴萱想了想,回去自己的房间里抱出来一床被子,盖到李温瑜身上,撇了撇嘴:“行了,现在他不会被冻死了。”
秦拭呆了半晌,抹了抹脸笑道:“裴萱,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接着他站起身来,“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既然你愿意让这个小傻子不被冻死,那今晚就把他放在你这里了。我要回去了。至于我的问题,留待我清醒的时候再来听你的回答。”
裴萱也不在乎,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至于李温瑜,不管他是真睡还是假睡,只要他自己的秘密还不能暴露,那裴萱的秘密想必也是安全的。
秦拭转身离开了。
裴萱也是。
只有李温瑜,抱紧了怀里的小酒坛,眼角有一点晶莹渗出来。
但是风一吹,很快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