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绿水轩,门口的值守的太监看见裴萱来了,也不问来意,赶紧飞跑着进去通传。
毕竟如今在宫里,云嫔自然是一等一的贵人,那裴萱就是一等一的红人,她此时愿意来看兰婕妤,就算兰婕妤肚子里还有个龙种,但因为她本人既不得宠,性格又软弱,在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宫人眼里,还比不得一个裴萱贵重。
没过一会,太监就一脸带笑的出来迎接裴萱:“裴掌事,劳您大驾,请跟咱家这边来。”
“是皇后娘娘说婕妤娘娘最近的饮食不好,让我过来看看,帮她调理身体。”裴萱对太监解释道。
那太监立刻一脸谄媚:“皇后娘娘真是体恤后宫,婕妤娘娘若是能得了您的照顾,那就再好不过。”
裴萱也不说话,只是笑笑。
从外院的游廊转到正院,发现屋子外面站着一个小丫鬟,看宫衣品级不高,应该只是房里做些洒扫的二等宫女,正满脸忧虑的看着他们来的方向。
裴萱皱了皱眉,怎么青萼不在之后,内务府竟然没有给兰婕妤再安排一等宫女吗?
等把她们迎入屋内,裴萱才发现,并不是没有。
兰婕妤显见得还是身体虚弱,侧倚着软垫靠在床上歪着打盹。
一边的桌子上摆着已经没了热气的粥饭,看样子,也是一口未动。
一个穿着打扮是一等宫人的女子上前给裴萱略行了个礼,口称自己名叫珠儿,说婕妤娘娘最近经常惊惧发作,自己不敢稍有离开,请裴萱见谅。
裴萱略略打量了珠儿一下,惊讶于对方的面容竟然颇为美艳,甚至比之床上苍白纤弱的兰婕妤,可以说都丝毫不差。
赶在这个时候送来这样的丫鬟,内务府的安排倒也挺有意思的,只是,这是谁的主意呢?
裴萱眼神微微一冷。
“珠儿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听皇后的吩咐,来拜见婕妤娘娘。也想听听太医们给娘娘看得结果。”
珠儿听了忙道:“奴婢是刚跟着婕妤娘娘的,还没几天,不太清楚娘娘的喜好,但是娘娘自从御花园中搬回来,这几日什么也吃不下,吃了就吐,而且也睡不好,做噩梦,太医们说是因为受了刺激,神不守舍,心胆气虚。”
“不吃东西可不行。”甄雨安有点担忧的从珠儿的肩侧看向床上的兰婕妤,小声嘟囔着。
本来也是一个清秀佳人,当日在御花园看见的时候,是个娇弱白皙,弱柳扶风一般的女孩,过了这几日,看起来憔悴黯淡了许多。
皮肤没了光泽,也苍白的很,连唇色都是淡淡的,虽说是在打盹,但紧皱的眉头看起来睡得也并不安稳。
只不过兰婕妤人在睡着,裴萱也不好打扰。
就在她刚准备把东西放下,和甄雨安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我的孩子——”
甄雨安不经吓,哆嗦了一下差点把汤洒出来。
裴萱连忙帮她稳住,而后两人一起看向声音的源头——兰婕妤。
只见她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上瞪着一双漆黑却无神的眸子,呆呆的看着屋里的众人。
珠儿赶紧上前道:“娘娘又做噩梦了。”
然后对着兰婕妤介绍道:“婕妤娘娘,是裴掌事,皇后娘娘听说您吃不下东西,让裴掌事做些好吃的给您调理身体。”
兰婕妤又呆了一会,才有点木然的把头转过来,也不出声,只是点点头看向裴萱。
裴萱趁此机会往前进了一步:“婕妤娘娘可是醒过来了?正好我带了刚熬好的补汤过来。娘娘不妨进一点试试?”
珠儿也在旁边帮腔道:“娘娘多少尝一点?宫里都传裴掌事的手艺是膳房最好的,她带过来的东西一定好吃。”
兰婕妤仍旧是木然的点点头,手上使劲,把自己撑起来坐正。
一旁的甄雨安已经把汤碗在床边的小几上布好,另用小碗装了一碗,她照规矩把小碗递给珠儿,让对方好服侍兰婕妤尝尝。
珠儿接过小碗来端在兰婕妤的床边,举着碗软语央求兰婕妤喝一口。
兰婕妤只是呆呆的听着她说话,也不做回应。
珠儿举得手酸,只能把小碗放下,回来对着裴萱道:“裴掌事,娘娘这几日总是这个样子,不管奴婢们怎么劝,她都不肯吃喝。”
裴萱没有照顾过病人,全无经验,也还在想着这可怎么办,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她扭头看去,发现甄雨安正涨红了脸盯着自己。
“……萱萱,我能试试吗?”
她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裴萱自然是点点头,又探询的看向珠儿,珠儿虽然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也赶紧点点头道:“那就麻烦这位姐姐。”
说着话,裴萱和珠儿让开位置,甄雨安有点紧张的走上前去,端起小碗。
和珠儿不同的是,她端了碗之后,没有和兰婕妤说话,而是直接用小勺舀起来,低声对着兰婕妤说话,对方不理她她也不在乎,用小勺轻轻的碰了碰兰婕妤的唇珠。
于是兰婕妤有反应了,她看向了甄雨安,甄雨安对着她笑一笑,举着小勺子放在她面前。
裴萱清楚的看到兰婕妤在看向勺子的那一瞬间,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恐惧来。
她突然明白过来,兰婕妤吃了东西会吐的原因,是因为被下过毒的人在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恐惧所有的食物,就像差点淹死的人会怕水,刚遭遇过交通事故的人过马路会分外小心一样。
甄雨安也看到了,但是她温柔地笑着,在兰婕妤的注视下,把小勺子调转方向,自己吃了下去。
然后又舀了一勺递到兰婕妤唇边,这次兰婕妤虽然犹豫,嘴唇甚至都在微微颤抖,但是勉强张口,把勺子里的东西吃到了嘴里。
看见她吃了第一口,裴萱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她对自己作品的美味程度还是有信心的,得益于材料的品质极好,所以这碗甜汤第一次做的品质就是“完美”。
果然,兰婕妤在喝下第一口之后,眼睛里突然多出一丝生气。
头一碗是和甄雨安一勺一勺分着吃完的,第二碗的时候就已经明显的表现出了想吃,等到第三碗,她甚至已经可以自己端着碗慢慢喝了。
不多时,裴萱和甄雨安带了甜汤就被兰婕妤喝完了。
喝完汤的兰婕妤,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她声音虽然还是有点虚弱,但也努力出声对裴萱道:“多谢裴掌事操心,非常好喝。”
只是到底有些气力不济的样子,裴萱也没有让她多说,只道是喜欢就好,今后她的膳食都由自己来负责,婕妤娘娘只要认真用膳,身体会恢复的。
看着吃饱之后有些食困的兰婕妤,裴萱也不再逗留,和甄雨安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