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莫令美在裴萱说时间到的时候,满以为自己绝对没戏了。
她家境清寒,当初没入宫之前,一年里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会做的几道菜,也跟肉蛋无关,这时候拿到洋葱和鸡蛋都已经够她发愁的了,还要跟厨房里的其他食材搭配。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用民间最简单的办法处理了洋葱和鸡蛋,洋葱切丝,和着撕碎的木耳,加盐醋糖酱,再加一点芝麻香油拌匀,鸡蛋也只是煮熟了放在盘子里而已。
都不用端出来,光是闻到空气中其他人做好的菜的香气,她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实在是过于简陋了。
再等到都端出来,莫令美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并不是没有人和她一样只用了生拌的方法,但是对方的刀工比她好太多了,洋葱被切得细如发丝,落在盘子里晶莹剔透,再加上切碎的红色辣椒和绿色的葱花芫荽,赏心悦目。再看自己的,洋葱木耳勉强可以夸奖整齐均匀,但因为加了酱和醋,颜色一点也不好看。
裴萱在剩下的几人面前一个个的站定了,一看二闻三品,她表情认真,大伙儿也都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她一言不发的尝完了所有的菜品,指着最开始想要参与的孙青和莫令美道:“就你们两个了。”
莫令美一时没有听清,还以为自己是被淘汰了,端起自己做的东西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旁边的人在她的动作之前就嚷嚷了起来:“凭什么是他们两个!”
“对啊,凭什么!看那女的做的,那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旁观的人也喊了起来。“男的也就罢了!女的凭什么!”
孙青做的,虽然也很简单,但用上了大家都不太熟练的炒菜的技巧,炒了一盘子洋葱鸡蛋,配了辣椒丝和藕丝,临出锅撒了一把芫荽段。
盘中红白黄绿交相映衬,他虽然人看上去猥琐,但菜却炒得清爽漂亮,不是特意练习过炒菜的技巧,绝对是达不到这个程度。
旁边嚷嚷那人做的是将洋葱加入到面粉和鸡蛋里,在锅中摊成饼状,不得不说也是颇为别致。
他显然也很得意自己这种做法,所以对于裴萱选了莫令美感到十分不爽。
“是不是这小妞给了谁好处,”那人看着年纪三十出头,黄白脸,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他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口水,斜眼看着莫令美道:“是朱大富还是闻光耀?女人还真是方便。”
说着话,又看向裴萱道:“要不是图跟着你能得贵人赏识,谁稀罕给你做助厨,早说要好处啊,哥哥保管让你满意。”说完,还刻意的往前挺了挺腰,只是他个子不高,在桌子后面做此动作难免有点滑稽。
膳房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大多男子也都粗俗,更何况今日来的大都年轻,听见这话顿时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大声嘘了起来。
看热闹的人里虽然也有几个女孩子,但因为本来就怕被人占便宜,都悄悄的挤在角落中。
这会儿听到人这么说,有的羞红了脸低头不敢抬头,有的满脸鄙夷的看向莫令美。
其实大部分人心里都明白,知道他就是恼羞成怒故意羞辱,但乐完了也不敢出来说话,只是尴尬的咧嘴看着。
莫令美气得眼圈都红了,她平素就泼辣,此时气不打一处来,挽起袖子就要骂人。
只是她还没张嘴,就听到裴萱声音毫无起伏的问道:“怎么,气成这样?你说得这么熟练,怕不是一直都靠让人满意才长这么大的吧?也是辛苦了。”
说完,还刻意轻声咋舌:“只是你这相貌,也真是……我挑食,看着你的脸我吃不下饭。”
她的语气,不比在市场上挑一块品相不佳的猪肉起伏更多,脸上更是一丝情绪都没有。
裴萱说完之后,整个灶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谁也没想到她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回答。但也不过就是眨眼间,就有人憋不住笑了,还有人喊道:“老苗,怎么办,你想卖人家嫌你丑!”
那叫做老苗的,名字叫做苗余,显然没想过裴萱竟能如此,他自视甚高,二十出头就在老家的一家酒楼做厨师,进得宫来满以为准能飞黄腾达,起初那几年心气高傲,不屑讨好,但后来也看明白了,想要往上爬,就得讨好上司。
但可惜的是,不管是银钱还是色相,两者他都没有,又不会给人溜须拍马,所以蹉跎了六七年,尽管厨艺不太差,但竟然连上灶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第一轮没有淘汰,所以他心里火热,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一次机会,没想到还是没有被选。
出言讥讽的瞬间,他满脑子都是想让裴萱丢脸,看这种漂亮又能干的女人在自己的羞辱之下脸面尽失,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万没想到,裴萱根本不在乎,反而直言他丑的令自己没兴趣,顿时面色气到紫红,狠狠的说道:“像你这种货色,老子才不稀罕,看以后哪个男人要娶你!”
裴萱微微一笑:“有没有人娶我,你也做不了我的助厨,而且以后呢,你谁的助厨都做不了,有我在膳房里一天,你就只能烧火。”
“你欺人太甚!”苗余一听裴萱要断他以后的路,真的急了,若是真的在膳房里烧一辈子火,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有本事说清楚选她的理由!凭什么选她不选我!否则你们就是私下做些腌臢事情,耍弄我们!”
裴萱脸上依旧淡淡的:“我当然有理由,你若是客客气气的请教,我也可以告诉你,但你不分青红皂白,不顺你的意便要污人清白,我又凭什么和你解释?”
“你是因为我是女子,就觉得可以用这种理由羞辱怀疑了?”
“这是宫里,不是你家里。我是你的上司,不是你的婢女。你若是学不会尊重上司,那我今天就勉为其难的教教你,谁让我心善呢?”
“还有谁跟他一样心存质疑的?”裴萱凤眼余光尽收,站在房间当中看着众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