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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一年(1141年)四月,宋帝把韩世忠、岳飞、张俊等人明升暗降之后,心里就终于放下了。这天退朝之后,宋帝赵构与一众大臣谈起了过去的艰难岁月,黯然泪下,尤其是对曾经对他有拥戴之恩的汪伯彦等人念念不忘,而且诏令现在的朝廷官员要多多照顾汪伯彦。宋帝赵构对辅臣说:“元帅府的旧僚属,往往都谢世了,只剩汪伯彦是共渡难关的。我的故旧,所剩无几,应该恢复汪伯彦的官职。”

秦桧、张浚说:“我们已商议在郊外祭天的时候取得圣旨,再得到上天对汪伯彦过去功劳的证明,这样就能使中外信服。”当初汪伯彦没中进士时,在祁门知县王本的馆舍,秦桧曾跟他学习,而张浚也是汪伯彦推荐的,所以他们一起替汪伯彦说好话。

宋帝赵构还对秦桧说:“汪伯彦是康王府的旧僚,离开京城已经很多年了。当初汉高祖、光武帝不忘丰、沛、南阳的故旧,这都是人之常情。”

本来许多官员就想着巴结逢迎汪伯彦,然后请托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推荐一下自己。结果皇上主动说出来了照顾汪伯彦的意思,朝廷文武大臣纷纷感到还是有点吃惊。

绍兴十一年(1141年)四月,汪伯彦已经卧病在床,秦桧带领几名心腹赶紧赶到汪伯彦府邸,转达皇上的问候。

汪伯彦说道:“万分感谢圣上的恩赐。我已经时日不多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汪召嗣。他从小跟着我受苦,后来又被金人掠去,经历了严刑拷打,最后才瞅准机会逃了回来。他对宋廷忠心耿耿,这是我最为安慰的地方。说罢,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秦桧赶忙说道:“汪公敬请放心!圣上已经安排我们去照顾汪召嗣了,你就安心养病吧!”

谁知道秦桧不说这些还好,说了这些之后,汪伯彦牵挂的心就放下了,也对世界没有了牵挂,反而心气不再了。几天之后,汪伯彦死去了,终年七十三岁。宋帝赵构甚为哀悼,就把汪伯彦再除为开府仪同三司致仕,追赠为少师,赐其家田地十顷,银千两、帛千匹,丧事由朝廷处理,又赐官其亲属二人于饶州任职,谥号“忠定”。

秦桧等人更是见风使舵,立即安排授意掌管人、财、物的各个部门,抓紧时间去调研,看看汪召嗣有什么生活困难。

秦桧赶紧连夜赶到临安城汪召嗣开设的酒楼,看望汪召嗣。

汪召嗣对秦桧说道:“家父一生为国为民,操劳过度,不幸仙逝而去。留下我也很不争气,既没有高官厚禄,也没有家财万贯,实在是愧对先人啊!”

秦桧心想,你这个小子,你父亲如果没有万贯家财,怎么能把你从金人手中赎回来呢。你还竟然对老夫说这样的话。于是他就说道:“汪公仙逝了,我们就是你的长辈。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一下。”

汪召嗣一听大喜,赶紧差人安排酒席,在“醉仙楼”最豪华的包间,把秦桧、张俊以及专门为秦桧打理各种商业生意的庄客龚金安排在里面,酒席之上山珍海味自然不用说,美女艺伎也不少。

宾主坐定之后,汪召嗣赶紧端起一杯美酒,敬给秦桧说道:“家父仙逝了,秦公以后就是我的长辈,我的后半生全仰仗秦公了!”

秦桧说道:“你岂不闻‘伴君如伴虎’之说?官场向来都是险恶之地,谁也不能保证他就可以善终呢。你们看着我现在很风光,谁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因此我也需要有个后路。”

张俊听到这里,愣了愣神,准备发问,还没有开口,却听到汪召嗣说道:“我们百姓看到秦公风光无限、威风八面,真是羡慕。谁曾想还有苦恼不成。”

秦桧说道:“文人十年寒窗苦读,谁不是为了功名?武将出生入死,冒白刃、顶锋镝,谁不是为了富贵?但是目前宋廷偏居一隅,财力有限,加之还要给金人的岁币贡赋,朝廷财政更加捉襟见肘了。满朝文武大臣都想分一杯羹,那就只有拼死抢夺了。谁不盯着对方的肥差呢?唉……”

汪召嗣说道:“这个秦公就不要操心了,可以包在我汪召嗣身上。具体的事情我和龚金一起商定,秦家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只要秦公身在高位,我们的生意就有了保障,秦公也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话说张俊十六岁时就从军了,没有读多少书,也是个粗人,因此听得云里雾里。这时,龚金借着酒劲,大胆直白地对张俊说道:“张太尉有所不知。如果既想当官又想经商,这是很危险的。如果有人要弹劾,那么大概率逃脱不了。因此,你看以前执宰、权贵大臣的后人,很少有在朝廷任职的。他们多数都在中介机构或者部门,张口答一句话、说一件事情、给一个消息,金钱就有了。而且合情、合理、合法。最不行的,经营一个生意,谁不凑红呢?他们难道还缺客户吗?”

张俊恍然大悟,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刘光世打仗不行,每次都带头逃跑,可就是一个不倒翁,原来秘诀在这里。

秦桧看到龚金说漏了嘴,偷偷瞪了他一眼,补充说道:“虽然龚金那样说的,前朝大臣执宰确实如此。但我清正廉洁,忠心为公,我们秦家子弟也在朝廷低下官位上任个卑职,至今秦熺还没有考取功名,哪里能参与那些莫名堂的事情呢?!我的儿子秦熺是个遵纪守法之人,家教严格得很呢。”

龚金赶紧点头说道:“那是,那是。秦公一向艰苦朴素,家风极严,我们平时想给秦公改善一下生活,他都不允许呢。”

张俊听到这里,也看出了一些门道,于是自告奋勇地说道:“秦公贵为执宰,怎么能与这些商贩走卒蝇营狗苟呢!这些事情以后就由我来办理吧。”

听到张俊这样说,汪召嗣大喜过望。因为张俊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宋帝赵构的故旧,因此与宋帝赵构的关系亲近,宋帝赵构也非常照顾张俊。张俊少年从军,16岁时充当弓箭手,累功迁武德郎。靖康元年(1126年),金人攻打太原,他跟随种师中前往救援。康王赵构任兵马大元帅时,张俊即率部往从,被擢为元帅府后军统制。宋高宗赵构即位后,任御营司前军统制。现在位列枢密使的权臣位置,正是中枢周转的最佳人选。

汪召嗣就说道:“这个酒楼最近才开张,生意惨淡。旁边的停马场已经长出荒草了,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啊。”

张俊说道:“这个简单。以后秦公和我的府上的公务接待一律安排到这里。这样,其他官府哪个不想过来呢?况且,当今圣上的故人高忠义和郡淑夫人的府邸也在这里,一些自命清高的江湖之人也常来常往,因此你的生意不会差的。”

汪召嗣一听大喜,悄悄差人拿了五百两银子,放在一个褡裢里面,叮嘱龚金妥善保管好。

酒足饭饱之后,秦桧、张俊带着龚金就准备离开回去了。汪召嗣又一次叮咛龚金说道:“两位官人喝多了,把褡裢记得给他们放好,千万不要弄丢了。”说罢,又拿出五十两银子,悄悄塞进龚金的手里。他们一行就笑眯眯地回去了。

第二天酒醒之后,张俊发现自己的褡裢里面多了五百两银子,心中明白了许多,于是照顾汪召嗣的生意就更为起劲了。

张俊看到自己昨天已经喝多了,就想去看看秦桧怎么样,也顺便给秦桧捎一些礼物。

谁知张俊到秦桧府上时,门子不让他进去,说是秦公正在发火,谁也不想见。正在进退两难之时,龚金看见张俊来了,急忙跑过来说道:“秦公正在发脾气呢。我们谁也不敢过去劝说,你来得正好,或许他考虑到见你,就平息一下情绪了。”

张俊说道:“龚管家是精明之人。可知道秦公为什么发火呢?我也好想个办法应对一下。”

龚金说道:“听说最近诏令军队班师回朝,一些武将心怀不满,到处散布不满言论,圣上很担心闹出兵变来。因此,秦公也是愁得寝食不安啊。”

张俊说道:“既然是为公事发愁,或许我还可以帮忙想点办法。麻烦仁兄通报一下。”

秦桧听说张俊来了,果然没有再发脾气,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招手说道:“快快有请,快请!”

张俊拜过之后,赶紧问道:“秦公何事烦恼,竟然寝食不安呢?”

秦桧说道:“最近不是诏令班师回朝了吗。但是这些武将一个个飞扬跋扈,认为功劳很高,我们这些文臣倒是仰仗他们才生存的。他们不想放弃兵权,而且不服从朝廷分配,个个牢骚满腹,意见很大,朝廷真是头疼啊。”

张俊听到这里,明白了许多,就说道:“秦公尽管放心。我也是带兵出身,对武将的心事比较了解。我下去后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向你汇报一下,商量个比较稳妥的办法,不知意下如何?”

秦桧说道:“枢密使说得有道理。这个事情着急不得,如果逼出兵乱的话,那就麻烦大了。你还是去和他们交流一下,看看他们的底线是什么,咱们也好想办法。”

张俊就借着闲聊拜访的机会,和韩世忠、刘光世、刘锜、王德等人进行了交流,探知了他们的底线,那就是不外乎荣华富贵罢了。只是岳飞捉摸不定,还不好说。

几天之后,张俊把秦桧约到“醉仙楼”一个私密包间,备好酒席,一起商议密谋起来。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张俊主动说道:“关于班师回朝、罢削兵权之事,武将们不能把怨气撒在秦公身上。这是朝廷的决定,谁能不服从呢?”

秦桧说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动了谁的利益,谁能心甘情愿呢?”

张俊想到了前几天他们去“醉仙楼”,龚金和汪召嗣的对话来,至今仍然感觉像有沉甸甸的五百两银子还在他的褡裢里面。就自告奋勇说道:“如果秦公觉得其他人的工作不好做,就先从我开始吧。我愿意跟从秦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秦桧说道:“朝臣都认为你们武将团结一心,还在担心你们结为朋党呢。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张俊说道:“这个还请秦公放心。这些武将们,虽然看起来都是保家卫国,可是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呢!因此有利则来,无利则逃。所以你看刘光世等许多将领和守臣,经常就弃城而逃了。”

秦桧说道:“朝廷看到岳飞势力非常强大,无论是金人、夏人、吐蕃人、高丽人对他们都很害怕。这个很是令人头疼。”

张俊说道:“秦公有所不知。岳飞确实是胆略超群,所向无敌。但是他年轻气盛,对官场政治根本了解不多,或者说虽然他懂得这些,但是他做不到;甚至是他手下众多将领不允许他那么做。”

秦桧有点不相信地歪头看着张俊。张俊看出了秦桧怀疑的意思,就又说道:“岳飞虽然表面上对我们这些前辈比较尊敬,可是内心根本瞧不起我们。因此武将们并不是都很喜欢他。”

秦桧问道:“此话怎讲?”

张俊说道:“岳飞虽然雄才大略,但是他刚愎自用,总会得罪不少人。我对他就十分厌恶。”

秦桧问道:“为什么呢?”

张俊说道:“岳飞言语不慎,容易引起祸端。以前淮西之役时,岳飞执意要向前进攻金人。我当时统领一方面军队,自有统筹的安排。当时由于粮草不足,我就告诉岳飞,暂时不要进攻,或者安营扎寨防守一段时间再说。这个事情当时我只对岳飞说了,可是几天之后,当今圣上在对岳飞的赐札褒谕中说有“转饷艰阻,卿不复顾”这句话。(意思是“草转饷艰阻,你根本不顾虑担心这些。”)这肯定是岳飞向皇上泄露了我给他说的话。他肯定跟皇上说我负责的粮草不济,导致军队士气低落,这不是明摆着给皇上告我的状吗!”

秦桧问道:“那你怎么给圣上解释的呢?”

张俊说道:“圣上问我的时候,我就说了岳飞玩寇自重、不思进取、逗遛不进,他只不过是以粮草不济作为借口罢了。”

秦桧说道:“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武将不是朋党,就好办了。”

张俊说道:“我之所以敢于坦诚地给秦公说这些,就是因为我知道秦公也讨厌岳飞、韩世忠他们。当初秦公主持枢密院时,想把韩世忠的军队进行打乱,防止尾大不掉。我就去与岳飞商议,看能否把韩世忠的精锐部队背嵬军瓜分了,岳飞不同意,而且告诉了韩世忠。因此韩世忠对我也不满。”

秦桧说道:“看来岳飞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当初准备分割韩世忠的军队时,韩世忠的军吏景着告诉总领胡纺说:‘枢密院如果执意要分割韩世忠的军队,恐怕要发生兵变的。企图这样妖言惑众。’因此胡纺上朝时,我就把他抓捕送往大理寺,准备让他招出韩世忠的罪行。当时就是岳飞赶紧写信告诉韩世忠,说我要诬陷他。这样,韩世忠就赶紧去觐见皇上,当面说明他没有罪责,皇上考虑到韩世忠以前确实有护驾之功,因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岳飞他真是欺人太甚了!”

张俊看到他有机会取代岳飞的军队,有机会夺取岳飞的财产,就赶紧说道:“我愿意最先解除兵权,完全听从秦公和朝廷安排。这样,他们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秦桧假意推辞了一番,说道:“我怎么能从皇帝的故旧之人身上开始呢!”

张俊经秦桧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说道:“对了,对了!我是圣上的故旧,都被秦公夺了兵权,而且毫无怨言,想必他们也不敢明着说什么吧!”

秦桧一听大喜,就对张俊说道:“跟着我秦桧,只要解除了皇上的心腹之忧,我秦桧地位稳固了,自然好处少不了你张俊的。至于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龚金自然会给你安排好的。”

第二天,枢密使张俊赶紧上奏说:“臣已经完全按照圣上的旨意安排,来到枢密院治理事务了。我以前所管军马,希望朝廷把他们拨属给御前营内使用。”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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