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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秦桧、张俊、万俟卨等人准备陷害岳飞,制定出了牵连构陷岳飞的办法。他们采取当初王庶、吴玠陷害曲端的办法,在岳飞军中寻找对岳飞不满或者受到过岳飞处罚的人。虽然他们许下荣华富贵和重金,但是岳飞军队中仍然没有士兵诬陷岳飞。

秦桧焦急万分,坐立不安。张俊和万俟卨又来找秦桧汇报工作,顺便商量一下对付办法。

张俊对万俟卨说道:“万俟公从事御史职责许多年了,经验非常丰富,弹劾成功过许多人,据说许多大臣听到你的名字就闻风丧胆。你怎么现在还没有了对付岳飞的办法呢?”

万俟卨说道:“张公有所不知。秦公在岳飞军中重金悬赏揭发、诬告状岳飞的事情,虽然暂时没有消息,但我相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谚语肯定不会失效。随着时间的延长,这个消息肯定会慢慢扩散,一定能等到揭发控告岳飞的人员。”

张俊说道:“秦公非常担心。因为如果这次没有把岳飞置于死地,一旦让岳飞重新掌兵,按照岳飞义愤激烈的性格,恐怕到时候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万俟卨说道:“看来只有控告他谋反一条路了。除此而外,别的罪行皇上都不会杀掉一个功臣的。”

秦桧看到这里,就淡淡地说道:“这个事情以后就全权交给你们办理吧,不要再请示我了,免得树大招风,引人注目。不过我提醒一点,‘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而且只有他们内部人的变告、告讦,外人才觉得可信。即便是上奏朝廷,也由岳家军的下属官员亲自进行,这样皇上也就相信了,朝廷大臣也相信了,他自己也有口难辨了。”

万俟卨说道:“秦公请放心。我从事御史差事多年,知道‘风闻’两字的厉害。在男女苟且、贿赂、密谋这种只有两个人参与的事情上给他泼脏水,他找谁对证去?”

一切密谋停当之后,三人就分头离开了。

很快,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这时,岳飞部属王贵逐渐进入了秦桧、张俊、万俟卨等人的视线。

王贵,相州汤阴(今河南省安阳市汤阴县)人,是岳飞的老部将。绍兴四年就跟随岳飞收复京西路的襄阳府、唐、邓、随、郢州和信阳军。临行前,宋帝赵构特赐王贵、张宪、徐庆捻金线战袍各一领、金束带各一条。大败城外列阵的数万金、齐联军,又乘胜攻克邓州。

绍兴六年他跟从岳飞北伐,与傅选、董先将兵2万在唐州拒敌,夺马五千匹,降敌三千人,擒获敌将数人,收复虢州卢氏县(今河南灵宝)。

又西进攻克商州(今陕西商县),于京西何家寨大败伪齐军。绍兴十年又跟从岳飞大举北伐,他部署克复郑州、西京等战役,又与董先、岳云等军,于颍昌府(今河南许昌)大破金帅完颜宗弼主力。绍兴七年因战功升正任棣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绍兴十年王贵率岳云、张宪、董先、姚政、胡清等与金军激战,大败完颜兀术(宗弼)军。

纵观王贵过去的经历,确实可以用战功赫赫来形容。

可是,王贵在过去却曾两次受过岳飞的军法处置。一次是作战间隙,他的部下傅选带人趁金军纵火烧屋的混乱之际,竟然趁火打劫,在一户起火的百姓家抢走几件蓑衣、油纸伞和几吊铜钱,岳飞得知后大怒,立刻派人将这几个士兵抓住斩首,王贵、傅选负有领导责任,也被狠狠打了一百军棍,打得皮开肉绽,好长时间下不得地。

还有一次是着名的郾城大战胶灼之际,傅选带领属下趁乱抢劫,获得了许多金银珠宝。傅选看到后半生已经有了保障,就准备带着金银珠宝撤退逃跑,去江南过上富家翁的生活。于是他谎报军情给王贵说,他本人带领的部队和董先、姚政、胡清其他各部已经被金人击溃,只有岳云的军队情况不明。王贵听到他这么说,又看到双方兵力确实悬殊,就准备撤退保存实力。岳云后来带领猛士奋力厮杀,岳家军后来才没有被金人打败。由于岳家军纪律十分严明,有临阵怯敌或者退缩的将领士兵一律斩首,因此就把王贵羁押起来,准备事后斩首示众。在岳云、张宪等将领的一再求情之下,岳飞考虑到当时确实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撤退也不妨为一个策略之一。因此就赦免了王贵。王贵后来调查清楚,当初是傅选给他谎报军情,差一点酿成大祸。王贵、张宪就把傅选叫来,打了一百军棍,并没收了傅选抢劫来的财物予以充公。此后,傅选对王贵、张宪等人怀恨在心。

岳飞执法严明,不徇私情,不仅爱将王贵受到两次严厉责罚,他的儿子岳云也同样因为违反军纪,差点被岳飞斩决,得亏众将苦苦求情,才改为杖责一百军棍,臀部也一样被打得血肉模糊,好几日爬不起来。因此,王贵对岳飞打他的一百军棍,毫无怨恨,反而相当敬服。

岳飞被解除兵柄后,由王贵继任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将都统制司移于城东黄鹄山麓。傅选改任鄂州御前背嵬军都统制。张宪任鄂州驻扎御前诸军副都统制。

这年九月,王贵从前线回来之后,前往镇江枢密行府参见枢密使张俊汇报工作。秦桧、张俊、万俟卨看到王贵来了,觉得机不可失,就想办法要从王贵这里探听到岳家军的一些机密消息。为了不要打草惊蛇,不至于引起王贵的怀疑,秦桧、万俟卨就没有出面,只是让张俊代表枢密院接待犒劳一下岳家军的主要将领王贵、张宪、王俊、傅选、于鹏、孙革等人。

王贵、张宪、于鹏、孙革本来就是岳家军的心腹骨干核心将领。这个王俊本来是范琼的部下,后来范琼被皇上责令处死之后,岳飞就收编了范琼的部属士兵。原来在靖康元年期间,看到宋廷岌岌可危,宋廷为了激励皇家子女中男子崇尚气节、女子保持贞洁,专门制作了许多镶金玉佩,随时携带。这时还没有发放完毕,却被金人攻破城池了。范琼的这名部将陪戎副尉王俊在靖康之难时趁着混乱,浑水摸鱼、趁火打劫,趁人不注意抢夺了太上皇及显肃皇后郑氏随身携带的五块镶金玉佩。皇后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根本记不住乱军的眉目,因此王俊就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了。王俊偷偷看着镌刻有“靖康元年敕制”等字样,欣喜若狂,赶紧揣进怀里。

归属岳家军之后,王俊为了升官发财,就拿着抢掠而来的两块皇家玉佩准备送给大将军王贵和他的直接上司张宪。张宪没有仔细看清楚他拿出来的是什么,就把他劈头盖脸大骂一顿,说道:“岳家军一向纪律严明,奖惩分明,你搞这些龌龊事情算什么?!只要你勇敢作战,一定会建立军功的。这种事情一旦被岳公发现,那是要杀头的,千万不要这样了!”

王俊悻悻而退,很是不高兴。

但是王俊非常善于投机钻营,见风使舵。他的这个特点在和平时期的优势得到了巨大发挥。

由于当时天下大乱,宋军将士出征,不但随军携带着官伎,而且携带着家属。于是王俊千方百计分别找到王贵、张宪的爱妾,把玉佩上的“靖康元年敕制”等字样打磨掉之后,分别送给她们每人一块玉佩,叮咛她们记得经常在官人耳边吹风,替他说好话。

不久之后,“耳边风”起了效果。在许多将领的推荐下,张宪迫于压力,就把王俊提拔为军统副统制。

九月初六,张俊按照秦桧的指示,在“醉仙楼”设宴犒劳了一下王贵、张宪、王俊、于鹏、孙革他们,酒足饭饱之后,就对他们说道:“你们岳家军战功赫赫,英名远播,朝廷很是信任你们。”

王贵知道张俊平时对岳飞心怀不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就顺便说道:“张相公过奖了!你带领的军队战绩也很大啊,所以你现在就高升为枢密副使了。虽然我们岳家军也战功赫赫,但是朝廷却把岳公贬斥为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了。还望张枢密在圣上面前替我家岳公美言几句。”

张俊说道:“这个自然是的。毕竟我们曾经都一起战斗过,战友之情还是有的。改天面见圣上,我一定替岳公美言一下。”

张宪、王俊、傅选、于鹏、孙革看到张俊平易近人,又亲自设宴款待他们,非常高兴,喝得酩酊大醉。于是他们几个也对张俊说道:“如果张枢密能替岳公美言几句,岳公回来的话,我们真是感恩不尽啊。”

张俊说道:“一定、一定。我回去之后再给执宰秦公汇报一下,他目前是一言九鼎,皇上非常信任。如果你、我都能得到秦公信任,那自然是前途无量啊。”

这时,秦桧的大管家龚金和汪召嗣早已安排好美伎分别伺候他们几个人去了。

第二天凌晨,正在迷迷糊糊睡觉的王俊、于鹏、孙革他们被人从睡梦中揪了起来。他们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御史中丞何铸带着大理卿周三畏等一帮捕快凶神恶煞般地站立在他面前。

只听何铸大声呵斥道:“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分别羁押到御史狱去!”几个狱吏不由分说,便将他们拿住,分开押送往御史狱。

王俊慌忙拜倒在地,叩首说道:“不知何御史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何铸呵斥道:“少来套近乎!”

王俊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何公到此有甚公干?”

大理卿周三畏说道:“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你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王俊下意识地手往脖子一摸,大惊失色,他绝密级私藏的那块玉佩不见了!

王俊刚要说什么,只见何铸一挥手,一群捕快一拥而上,早已经把他捆绑结实,不由分说带回御史狱去了。

面对这座虎头牢,王俊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何铸只是对王俊冷冷地说道:“知道为什么让你到御史台来,而不是去大理寺呢?”

这时王俊还在心存侥幸,就说道:“我没有犯什么王法。昨天还在和张公一起开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何铸说道:“看来你是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了。你就先在这里面呆着,好好想你的问题吧,三天之后回话。”说罢就去审问于鹏、孙革他们。

于鹏原为河北西路招抚司干办公事,后为岳飞的部将和幕僚。绍兴五年,于鹏升武显大夫。绍兴六年六月,岳飞保奏湖北、京西宣抚司干办公事于鹏为邓州知州,于鹏仍充干办官,向守卫前沿的王贵传达岳飞指令。绍兴八年,于鹏授右朝散大夫。绍兴十一年,岳飞被削夺兵柄后,右朝议大夫、直秘阁于鹏等仍随从岳飞。后来,宋廷发配于鹏添差广南东路安抚司参议官,强迫他离开岳飞。

孙革原为岳家军将领,绍兴四年因岳飞奏请,以承信郎、神武后军准备差遣迁右承务郎、签书襄阳府判官厅公。事后换文资左朝散郎,任岳家军干办公事。绍兴十一年宣抚司罢,奉祠居行在,后出为兴化军通判。

各位看官需要知道,这个“干办公事”虽然职务不高,但是处于府衙的核心权力位置,非是心腹之人不得担任此职(相当于现在的办公室秘书)。“干办”原来叫作“勾当”,后来避宋帝赵构的名字讳改为“干办”。这一时期的都督、制置使、总领、留守、安抚使、镇抚使、招讨使、转运使、提点刑狱公事、都大提举坑治、都大提举茶马、提举茶盐、主管殿前司公事、主管侍卫亲军马军司公事、主管侍卫亲军司公事等都属于这一类官员。他们由长官委派处理有关事务,是这些军事机构中的重要官职,协助主官办理司内事务。在宣抚司中设有机宜干办公事(相当于现在的办公室机要秘书)。

由于他们是岳家军的心腹爱将,秦桧、张俊觉得由他们出面诬陷岳飞,会更加令人信服,同时还能借机瓦解岳家军的核心骨干成员。

于鹏问何铸说道:“我犯了什么罪过?你们随便羁押我?”

何铸说道:“你昨天在温柔乡都说了什么话?难道你不记得了?”

于鹏说道:“昨天我喝酒已经酩酊大醉,能说什么话呢?我早已经不记得了!”

何铸冷笑道:“你说的话,早已经由陪侍你的妓女报告给汪昭嗣,呈送给秦公、万俟公了!你好好想一想,过几天来录口供。”

孙革也问了同样的话,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由于这时正处于九月天,江南的都城临安依然湿热难耐,蚊虫叮咬,身处牢笼的王俊、孙革、于鹏因为又饥又渴,几次差一点晕死过去。这些狱吏为了防止他自杀,竟然夜间在牢房外面燃起火把,把牢房照得通明,还每当他快要昏睡过去时把他打醒来。王俊、孙革、于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大声哭喊着要见何铸。

五天之后,御史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又带人来了。他先来到孙革的牢房,把他带到审讯室,笑呵呵地问道:“你可知罪吗?”

孙革说道:“微臣冤枉!卑职不知有何罪!”

何铸说道:“有人告你们串通岳飞父子谋逆,你们好好想一想吧!”

孙革说道:“天大的冤枉!我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

何铸冷笑着说道:“看来这里清爽舒适,你在待几天以后,想好了在让人告诉我。”说罢扬长而去。

面对于鹏,何铸也和他进行了同样的对话,就离开了。

紧接着,他又来到王俊的牢房,把他带到审讯室,笑呵呵地问道:“这下想起来了?你有什么罪吗?”

王俊赶紧跪倒磕头求饶,连忙喊道:“请何御史救命!我如实招来。”

何铸让人拿了笔墨纸砚,王俊就招供了他当年跟随范琼逼迫太上皇和皇室成员的经过,并且招供了他趁乱抢掠皇后玉佩的事情。

何铸让他画押之后,就再次把他羁押起来,把他的供状赶紧上报给上司代理右谏议大夫万俟卨。

万俟卨一看大喜,也就没有和张俊、秦桧等人商量,准备大功独揽,从王俊身上打开缺口。

第二天上午,万俟卨屏蔽其他人员之后,一个人亲自前来审问王俊。

万俟卨问道:“王俊!你可知罪?!”

王俊答道:“我已经全部招供,还望万俟大夫救命。”

万俟卨说道:“你和范琼一起逼迫太上皇,抢掠皇太后,这可是有谋反嫌疑、诛灭九族的死罪!”

王俊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泪水、汗水、血水混合着流了满脸。只是痛哭流涕地说道:“当初金人威逼,范琼发令让我那么做,我为了活命,也是身不由己啊!”

万俟卨说道:“事实确实如此。但我大宋法律以宽免为怀,祖训轻易不杀大臣。”

王俊听到这里,慌忙连滚带爬到了万俟卨跟前,祈求说道:“还望万俟大夫救命!只要我能活命,以后我的一切就是万俟公的了!”

万俟卨说道:“这个倒是没有必要。只是秦公和张枢密希望你能配合了解一下关于岳家军中的事情而已。”

王俊大惊失色,这才发现他已经中了张俊的“鸿门宴”和“美人计”。他连忙问道:“张枢密想知道些什么呢?”

万俟卨说道:“外面风闻岳家军谋反,你难道没有听说吗?”

王俊觉得五雷轰顶,几乎昏死了过去。

半天之后,他嗫嚅着问道:“真有这个事情?我作为一个下级军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万俟卨说道:“如果你想活命,而且日后想要荣华富贵,只能来人问你什么,你就回答有什么就可以了。”

这个王俊本来就是极其刁钻,阴险狡诈,非常善于告讦,因此号称“雕儿”,也因为这个原因多次被张宪所裁抑,经常心怀不满。听到这里,他恍然大悟:原来是朝廷想完全剥夺岳家军的势力,置岳飞父子于死地。于是他发誓说道:“我明白了,万俟大夫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切听从万俟大夫安排。”

万俟卨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去了。

紧接着,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何铸就来宣布王俊被无罪释放,但是他的那块玉佩也不知去向,他自然是不敢问清楚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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