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妖落在熬城了!”
慕臣风才反应过来。
那是他的追踪器。
“得出发了,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云苓谷了。”
就算是闻曳白的娇妻,该数落的时候,还是要数落,时渚继续道,“小仙君已经耽搁很久了,不宜再拖缓进度。”
“……”
那白嫩的小脸瞬间红了。
某仙君小恼,干嘛呀,他也就昨夜的事。
昨夜又不行军,哪里耽搁了?
今日上午怎么就赖他了,有本事怪闻曳白啊!
副将眼尖,道,“大人,您胸口的小花挺别致。”
“还行吧。”
时渚的手指堵着小花妖的器口,小花妖呜咽发不出声,时渚还一本正经地发号施令,“出发!”
潺国,云苓谷。
谷口,一片狼藉。
地上的血迹都是新鲜的,说明是不久前的事。
“这都没到晚上……”
慕臣风困惑。
“潺国的植物妖不是只有晚上妖化吗?”
时渚也不解。
“说明有个大家伙。”
一个不受环境限制的大家伙。
闻曳白有些不放心,“师尊,你留在外面吧。”
“我想跟你一起。”
“徒儿会处理,师尊留在外面。”
虽然不知道慕臣风为何不能离开潺国,但慕臣风坚持要解决潺国妖物问题,那他便处理。
“……好。”
慕臣风只好答应。
站在原地,看着闻曳白带着军队深入云苓谷。
军队没入深谷,不见踪影。
闻曳白不让他跟,意思很明显,怕战况复杂,顾不上他。
慕臣风来洺凌大陆已有一段时日,闻曳白这大腿他也一直抱着,系统给他定性也是躺。
现在也按照系统指示,等着闻曳白处理,他完成任务,收复力量。
没一点毛病。
可为何如此不安。
慕臣风选了一处空地,静坐翻看澜泓记忆书。
这一次,他不挑,他就一个个翻炼过去。
没想到学渣为了沉下心开始看书。
精不精通另说,都稍稍过一下,至少有个底。
免得总被冗帝这样的人当猴耍。
在静坐修炼的时候,慕臣风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灵蛇游动起来。
围绕着他。
天逐渐暗下,深谷的人却还未出来。
里面肯定是有战斗的,但听不到任何声音。
看来云苓谷不是一般的深。
慕臣风静修期间,一直有个人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
是顷玙。
场景好熟悉。
像极了万年前,他在澜泓殿的时候。
也这般看着澜泓静修。
可短短十九年,闻曳白的出现,洗刷了顷玙所有的痕迹。
世人也只知道闻曳白是澜泓殿殿主的徒弟。
澜泓殿各处,更无他顷玙的气息。
就连记忆,在慕臣风那里,都是空白的,仿若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闻曳白那个混蛋,都已经占得满满当当,竟然还不够,把灵蛇都切断占去。
“嗯——”
慕臣风涌出一口血。
一下子修炼数十种术法,冲撞灵墟,让他身体有些不适。
顷玙见状,下意识想要靠近。
但迈出的脚步,却也只能落寞地收回。
那一声师尊,更无法唤出口。
“嗯?”
抬眸间,慕臣风看到灵蛇的三角蛇头对着他。
灵蛇身体依然缠绕着他。
与那双金色的竖瞳对视时,慕臣风竟然莫名熟悉。
他理应不喜这种软体才是。
对视久了,慕臣风甚至还觉得亲切。
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
一个少年跪在浮生阶上,抓住澜泓的长衫,稚嫩的脸庞上淌满了泪水,那双乌黑的眸子,就像掉进古井的黑曜石一般。
“师尊不要徒儿了,师尊为何不要徒儿……”
少年苦苦哀求,不愿离去。
他的身后是无尽的台阶。
浮生阶。
过完浮生阶,从今往后,他们再无瓜葛。
他是一步都不愿踏。
澜泓居高临下,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蓝瞳更是波澜不惊,“你本就是临武的,我私下收你,已犯仙门规定。”
“师尊……”
少年紧抓衣衫不放,仰着头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他自知无力回天,只能一声声地唤着他以后再也不能喊的称谓。
少年从哽咽到嚎啕大哭。
最后泣不成声。
弱小的身躯,剧烈颤抖。
澜泓终究还是心软了,他俯下身,轻抚少年被泪水打湿的面庞,“为师把蚨灵赠你,从今往后,你我便不再是师徒。”
“徒儿不想要蚨灵……徒儿只想要师尊……徒儿,不想离开澜泓殿……”
少年声声哀求。
泪如雨下。
“蚨灵同为师一并长大,为师已养万年,倘若你也养足万年,为师便允你再入澜泓殿殿门。”
“万年……”
何其漫长。
这显然只是一个借口。
是澜泓让少年离开的托词。
可少年真的在养足万年之后,马不停蹄地找上了他。
慕臣风终于知道,顷玙为何把蛇丢给他。
少年便是顷玙。
灵蛇便是澜泓当年赠给顷玙的蚨灵。
“原来如此……”
慕臣风这才明白顷玙的用意。
顷玙把蛇丢他身上,不是戏弄,他是想借蚨灵,唤起澜泓的记忆。
想被他慕臣风认可。
澜泓肯定是溺爱顷玙的,不然不会把他养了两万年,一同长大的蚨灵都赠给顷玙。
可即便如此溺爱,依旧抹去与之相关的所有记忆。
如今还需要借助蚨灵才能依稀想起片刻。
他慕臣风这个新灵魂,又怎么可能变回那个澜泓,接纳这个早已断了关系的徒弟。
澜泓让顷玙踏浮生阶便足以说明,他是真要断关系。
逐出师门多的是法子,就像闻曳白,泫重门甚至可以跳过澜泓殿将闻曳白去除仙界名号。
澜泓却偏偏要顷玙踏满万步浮生阶,便是要他断了念想。
一步一断。
万步皆断。
浮生不再相见。
蚨灵的万年之约,也不过是个安抚,让一时无法接受的顷玙得以慰藉,殊不知他依旧记得,且执意归来。
“我已不是你当年的师尊。”
慕臣风对着空气说话。
四下无人,他知他在附近。
慕臣风的声音,就像风一样,灌进顷玙耳中。
他何尝不知灵魂早已换了,可他若能放下,何苦纠缠。
他那困了万年的情愫和不甘,又要何处安置。
“那为何闻曳白可以,我就不可以?”
顷玙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直面了慕臣风,那双乌黑的眸子,闪着微光。
“闻曳白……是我后面认识的。”
“这个理由,你不觉得很牵强吗?”
“……”
慕臣风沉默。
是啊,短短两个月,倘若不是建立在澜泓的基础上,他慕臣风怎么可能跟闻曳白建立联系。
更不可能产生感情。
冥冥之中,他已是澜泓。
他早已不是人类世界那个纯粹的灵魂。
闻曳白的两个月,是闻曳白和澜泓十九年的延续;
到了他顷玙这里,偏就不能沾染片刻,甚至连姓名,他都要重新跟他说一遍。
他沉淀的万年,要如何罢休。
倘若澜泓当年没有那么决绝,慕臣风也没有这般抵触他,他或许就不会这么固执又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