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四月初的天气,天黑的迟。当红日渐渐西沉,西边天空的层层叠叠的云彩被夕阳染的血红,这层层叠叠的血红聚集在一起,似被火烧了般的壮烈。
这壮烈的云彩之下,一个青衣长袍打扮头戴幞头帽身材瘦小的小书生坐在一头高大的骆驼上,随着骆驼晃晃悠悠的走着。骆驼的身后还跟着一匹身上负满行李的健壮黑马。
与小书社并肩同行的是一个穿着身穿着锦袍胡服但是梳着汉人男子发髻的少年。这少年身材魁梧壮硕骑在一匹通体雪白四肢矫健一看便知是千里良驹的高头大马之上。
两人不急不缓的朝太阳落下相反的方向直直的前行,将壮烈的火烧云远远的甩在身后。
当太阳完全西沉下去,那些云彩上的血红渐渐的暗淡而去,当大地一片寂静之时。正朝前走的张议潮,猛的勒住雪影的缰绳,雪影被勒的嘶鸣的叫了一声表示抗议。
此时张议潮已经飞身下马,对雪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初见了张议潮此举,立刻明白他肯定是发现了有什么异常,于是也赶紧勒住了骆驼的缰绳,整个身子俯在了骆驼的双峰上。
见了小初的反应,张议潮赞许的朝小初微笑的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势告诉小初,让她下骆驼,牵好马匹和骆驼,他要去前面打探一下。
小初点头,踩着脚踏,蹦下了骆驼,接过了张议潮递给她雪影的缰绳。张议潮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沙土路坑,小初会意,立刻牵着马和骆驼朝坑里走去。
张议潮见小初背过身去,他便脱下外面锦衣胡服,露出里面玄色的劲装短衣。又从走在最后的大黑马身上取下了紫电,扣在腰间。
小初只顾着牵马牵骆驼,根本没注意后面那人已将外袍脱了拿走了紫电。
当小初回头看张议潮的时候,张议潮已是一身黑色劲装打扮,手握着紫电的剑柄站在原地,另外一只手中拿着原先罩在劲装外的锦衣。
见小初回头看了自己,张议潮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说是甜蜜有些过了,说是高兴有些少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中滋生。
但是他转念想着前方的危险,张议潮立刻迅速屏退了这杂念,将手中的衣服朝小初脸上扔了过去。
于是小初眼看着一件大大的袍子朝自己脸上砸来,但是因为她左手右手都牵着马匹和骆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头被扔过来的衣服罩住。
当小初有些气恼的将衣服掀开,张议潮已不知所踪。
于是小初只得叹了口气,按照张议潮安排牵着三头畜生躲进了了那个砂土坑。
小初坐在砂土坑里仰望了墨蓝色的天空之上繁星点点。心想:如果一切正常,那么明日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是坐在大唐的领土上看星星了。不知隔了一层关卡,这里的星星和大唐的星星会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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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长安的李怡此时也正在自己十六宅的王府小院里仰望着星空。
从元旦过后的这几个月,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皇兄在位时候的样子。当今的侄儿皇帝总是派人无微不至的“关照”他。今日是他被逼着吃了小半块侄儿皇帝赐的贡糕“大病一场”愈后,第一次走出自己的卧房。
在李瀍当政的第一年,他只是经常派些小宦官暗中监视他。当然了,在他的王府里自然也少不了李瀍的眼线。这种压抑的让人窒息的感觉,似乎让他又回到了儿时在大明宫内的那段屈辱的日子。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兄驾崩后,两个侄儿皇帝对他还算是以礼相待。但是这个李瀍为何步步相逼,难道皇兄在世的时候交代过他些什么?
但是皇兄当时又如何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都能坐上帝位。所以李瀍对自己的怀疑应该不是皇兄透露的。
如果是这样,难道是自己在哪个细节之上出了差错,让李瀍看穿了自己?
也不可能,如果被他看穿了,自己早就没命还在家中赏星。
李瀍这个侄儿皇帝应该只是在怀疑自己,仅仅只是怀疑。但是仅仅只是怀疑他就已经可以做的这般的肆无忌惮,如果哪天他失去了耐心,自己和母妃的命运又将如何凄惨?
如今自己已经长大,不可能再像二十年前那样,母妃抱着自己磕破脑袋跪求郭太皇太后放他们母子俩一条生路。
这样如随时待宰畜生一般的活着,也不知何时是个头。他不明白母妃口中经常所说“如今积攒越来越多的艰难便是日后取之不竭的富贵”这句话究竟为何意。
此时李怡看着茫茫夜空之中闪烁不定的星光,心中一片凄然,当然不会有人知道这个面无表情看着夜空发呆的光王心中在想些什么。
正如张议潮已悄然回到砂土坑里看着仰望着夜空的小初,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一样。
看着张议潮跃了过来,小初立刻紧了神经,不敢出声,只用唇语问张议潮前方有何异样。
张议潮见了小初一双流溢着光芒的眼睛正疑惑的看着他,应是询问。张议潮便俯身贴耳于小初,声音小的似乎只用了气息在小初耳边道:“前面有一队吐蕃兵压了百十个汉人,刚刚安营扎寨。应该是从大唐边关掳走了人丁,押回去当奴隶。”
“你想救他们?”小初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接问了张议潮。
张议潮没有回答,只用炯炯的目光看着小初。又一次默认。
“行,我帮你!”小初对着张议潮狠狠的点了头。
“你爹娘和几个哥哥知道了,会不会宰了我?”张议潮轻声笑道。
“不会。因为就是他们让我帮你的。”小初将目光转向远方,凑着微弱的星光,张议潮恰巧看见了小初修长白皙的脖颈和那完美的侧脸。顿时觉得有一股子热血往脑袋上涌。
“你怎么了?”此时小初已将目光收了回来,恰巧看见张议潮双眼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
“没怎么。”听了小初的询问,张议潮立刻收起了刚才的失态道:“我在想就我们俩怎么去将那队吐蕃兵杀光。”
“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