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策马,奔了两个时辰。一路过来,先是零星,然后是零散,然后是成片,随后便是整片望不到边际碧绿葱郁的草原。
头顶碧空如洗,脚下碧草萋萋。小初这是第一次见到壮阔与温柔并行的美景,心中快乐的简直要飞起来。
因心中高兴很想和张议潮说说,但是又怕加剧麻烦,所以只能忍住,自己欣赏着这无边的风景。
张议潮也因为已充分的认识到自己的笨嘴笨舌,所以小初不说话,他也不敢再乱说什么,于是只有意无意的看了小初。
“有人在唱歌。”小初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唱歌。这歌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被风吹了过来。
“可能是牧人的牧歌。”张议潮终于等到了小初开口,赶紧答道。
“牧人?”小初抬眼望了张议潮。
“就是放牧的人,我们沙州没有草原,所以没人放牧,这边全是草原,所以放牧的人多。牧人很寂寞,成年和牛羊在一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就唱歌排解寂寞。”
小初听了张议潮的话,眼睛看着远方,微微的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我也是个牧人。”
张议潮也跟着小初的点头而点头,这头点过了,突然又觉得不对劲,然后又凝神想了一下道:“如果你愿意当一辈子的牧人,那我也心甘情愿。”
这句话说完,张议潮又觉得有些后悔,这话说的太没羞没臊了,顿时一张刀刻斧凿的脸上火烧了起来。而小初听完这话便无法抑制的哈哈大笑了道:“真是只笨牛!”
这一声笑无形的缓解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两人一路话虽不多,但是至少又有了对答。
两人一阵快马扬鞭,当小初远远的能看见大唐边界守军旌旗展展的时候,张议潮勒便住了马。
“我要换身衣袍。”张议潮对小初道。
小初抿了嘴浅笑,提了缰绳先行了几步,让背后的张议潮换衣衫。
“在沙州,我们只有在家才能穿汉人的衣服。”
小初听见背后的张议潮一边细琐的换衣服一边道。
“全沙州也只有你们家的人才能明目张胆穿着汉服在街上走,你不知道多少汉人羡慕死你们家人了。”
说完这句话,张议潮已换了件湖蓝的锦袍扣了白玉腰带,腰间配着紫电。
小初因知道张议潮在换衣衫所以一直没有向后看,待张议潮换好衣衫自己走了上来,小初才转头看了他。
“你这样子,倒有点像我二哥。”小初微笑道。
“小初,你不会笑话我吧?”张议潮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小初茫然的看了张议潮道:“笑你什么?”
“笑我一会穿胡服一会穿汉装。”
“你若穿着胡服进了大唐,我就该笑你傻了。你这样是对的,我为何会笑你?你这样会少了很多麻烦。省的那边把你当奸细盘问。”
听完小初的话,张议潮憨憨的笑了一声。
因为到了边关,两人不能再策马疾驰,所以两人晃晃悠悠的骑着马小步入关。
当夏云初眼睛能看见穿着大唐军服的守兵时,虽表情淡然,但是心中无比兴奋。这大半个月的颠簸终于能踏上大唐的国土。这个大哥二哥爹娘都来过的地方。
因看两人穿着汉服,且两人的样子就是彻底的汉人。所以守兵根本没有任何盘问就放了两人进关。
出了关口进了,稍行了几里路,便看见了丰州城的城口。
这几里路上,虽没有店家商铺,但是一路却也热闹非凡,四面八方入关的人马车辆络绎不绝。有行色匆匆的商人;有边走边唱的艺人;有和小初和张议潮一样优哉游哉的旅人;还有许多一边行路一边诵经的僧人。
在小初和张议潮的旁边,就是两辆汉人马车。从马车的装饰来看,非富即贵的人家。
虽然小初为人行事和实际年龄完全不符,但是毕竟还是十三岁的小丫头,看见这般热闹的场面,便露了本性,骑在马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起来。
“我第一次入关也和你一样。”张议潮看着夏云初几乎要在马上站起来,伸长了脖子东看西看。
“你来过几次?”
“五六次,都是陪我哥,或者陪我爹来的。”
“那也不错啊,我这才是第一次呢。”
“你要想来,以后我经常陪你来就是。”张议潮的眼中含了宠溺。
小初听了此话,立刻闭了嘴,将目光看向远处。
两人不再说话,小初便有更多的精力听同路人说话。她听见唱歌的艺人担忧,去街上卖唱遇上匪霸,被砸场。去酒楼卖唱又怕遇到喝多耍无赖不给钱的。去妓院卖唱又怕被人看不起。日子艰难。
小初还听见身旁那辆马车里零零碎碎的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一个应该是主人,说什么爹爹做官辛苦,年岁那么大了还成天被李党的人排挤。又说什么自己的明年就要远嫁了,舍不得娘亲兄弟。另外一个声音应该是贴身的丫鬟在劝解这位主人,说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爷好人自有好报。说什么小姐远嫁去盐关,也不知道能不能跟着一起嫁过去。
女主人又道,不知道为什么大哥没有得到爹爹一点的风格才气,反倒是小弟年纪小小倒是风度才情不凡,只是小弟年纪太小,估计也来不及接过爹爹手中的笏版了。
小初一路听着车内这两个女人絮叨个没完,听着有趣。在一旁的张议潮也发现小初在偷听别人的谈话,但是觉得这是女孩子的天性,何况看着小初歪着脖子伸长了脑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所以小初是听了一路的碎语,张议潮是看了一路的“风景”。
一路行人,进了丰州城之后立刻东南西北四散而去。
张议潮口中喃喃道:“也不知道这城中哪家客栈好。”
小初闪了眸子马上道:“城西有家叫福临的客栈听说不错。”
张议潮看着小初脸上表情灵怪,觉得有异。但是又看了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正直直的看着他,心中又不忍详问,只得微笑着点头道:“你说了算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