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里面住的人不一样,连墙都比一般的坊墙高出许多,墙顶还有精致的墙檐。
正想着,小初突然发现坊墙有些倾斜,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面对着的这面坊墙。
刚才是眼花了吗?不会啊。刚才明明看见坊墙晃了一下。
看着是漫天的瓢泼大雨,以及墙下正热火朝天议论着人,小初又仔细的看了墙面,这次她看见了让她几乎战栗的东西,裂缝。
一条小小的裂缝,和蜈蚣一样爬在墙面上,好像只是个瞬间,这条蜈蚣便成了蟒蛇,蜿蜒盘踞。
“墙要倒了。快跑!!!”小初对着还茫然不知的站在坊墙下闲聊的人大喊了一声。一把将令狐莞拽了出来。
一群人听见小初的叫喊,逃也似的从坊墙下跑了出来。
几乎是立时,当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刚踏出墙边,就听着“轰隆”一声巨响,这看似高大坚固高不可攀的入苑坊的坊墙竟被暴雨冲塌了。
而且这墙是向外倒的,如果不是小初那一嗓子惊叫,今天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这堵坊墙之下。
死里逃生的一帮子人,哪还管什么如瀑般的暴雨冲刷在身上,一个个腿发软,有的直接坐在地上,有的靠着路边的树。而令狐莞此时也几乎是挂在小初身上。
过了一时,有人从惊吓中渐渐的醒了过来,开始向小初道谢,令狐莞也缓过来一些,她拍了拍小初的瘦小的肩膀,虽然想说些感激的话,但是因为惊吓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于是她只能感激的看了小初。
而当令狐莞站直了身子,看小初的时候,她发现小初好像傻了一样直直的看着那面已经倒塌下去的坊墙。整个人和泥塑石刻一般的伫在地上。
“小初你怎么了?吓傻了?”令狐莞伸了手指在小初那张木然的面前晃了晃。见小初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继续盯着那面已坍塌下去的土墙。
“不会是真吓傻了吧?小初,小初!!!”令狐莞狠命的摇了摇小初的小肩膀。
最后她仍见小初没反应,任随着倾盆大雨往自己身上浇下。
当令狐莞盯着小初那双瞪的滚圆的眼珠,突然她发现从小初那乌黑的眼珠中像是看见了什么。于是她顺着小初的目光朝那面倒塌的坊墙望去。
坊墙内。暴雨倾盆中一个手中举着油伞,身着宝蓝色丝锦长袍,身形颀长面色苍白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看着小初。
谁也不会想到入苑坊的墙会塌,就和谁也不会想到这塌墙后面会冷冷清清的站着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
雨霾风障中,当劫后余生的人们相扶着渐渐的散去。李怡犹豫了,其实只是小小的几步他便能跨出这堵倒塌的坊墙,仔细的看看那个叫小初的姑娘。
但是他不能,如果他就这样跨了出去,然后将手中的伞递给小初,那他这二十几年所有的隐忍将全部付之东流,李瀍将再也不会偷着藏着的还他,可能他这只脚卖出去,那只脚已经踩在了刀锋上。
“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是我死了,母妃怎么办?她无亲无故,我再一死她便是无儿无女。李瀍会放过她?说不定让母妃生不如死。这世间只有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小初姑娘,对不起。这一步我是万万不能迈的。”
令狐莞看着对面倒塌的墙内站着那身材颀长的华服男子,面无表情,目光空洞,盯着小初看了许久,最后还是缓缓的转过了身,异常缓慢的朝坊内走去。
可能是眼前雨雾缭绕作怪,令狐莞怎么觉得这男子本来挺的笔直腰板突然有一丝倾斜。
“小初,我们走吧。”令狐莞意识到小初应该是有事,否则不会这样反常。而这问题应该就出在刚刚那个男子的身上。但是她不能问,因为她看的出小初的悲伤。
看了游方慢慢的离去,小初似是终于醒了过来,对着令狐莞笑若烟花道:“小姐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令狐莞看了小初这一脸的微笑,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了悲悯之心。
“小初……”令狐莞也对了小初微笑道。
小初对着令狐莞点了点头。便随着令狐莞一路跑回了家。
其实真跑起来,这回家的路并不遥远。
只是小初不明白,这雨水何时有了淡淡的咸味。
这是一种碎裂的伤痛。当那个被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却最后只当陌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初觉得自己琉璃般的心,被一只小小的凿子,轻轻的碰了一下,随之这琉璃的心儿有了一点裂痕,当她看着游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这裂痕随着相视时间的渐长,也慢慢的在继续碎裂。
最终当游方木然的转过身去,小初的那颗琉璃心似乎是彻底的碎裂开。一块块锋利的棱角坠在腹腔里,将肚子里的五脏六腑扎的鲜血淋漓。
回家后,小初便病了。
这好像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病的这般严重。令狐莞回家之后就和令狐楚汇报了小初救人壮举,又着重说了小初是如何救了自己的性命。于是小初这一病倒,便直接享受到了令狐莞的待遇。
令狐楚从宫中请了御医诊脉开了方子,药也都是从宫中御药房抓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日过去了小初却一直高热不退,人也糊涂了。口中老是反复说着一句话:“游方我的钗子呢?还我的钗子。”
令狐绹问令狐莞,游方是谁。令狐莞便将那日暴雨中的事与令狐绹详细的说了一遍。
令狐绹听完,转头看向还昏迷着的小初,抿了嘴轻笑道:“却原来,也是个傻子。”
那日李怡回到自己的府内,也几乎是全身湿透。手中的油纸伞似乎成了可笑的摆设,如他自己一样的可笑。
本来李怡只是和郑妃说自己随便在坊内走走。出门前郑妃见云色低沉,想着这是夏天,阵雨随时都会来,虽然儿子只是说在家门口转转,但是还是体贴的将油纸伞递给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