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又是一番点头哈腰转身离去。
待小二走远,云初是再也憋不住了,立刻用素手掩住唇齿,差点笑出声来。
“怡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吓人。没想到你还挺能唬人的。”
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看见眼前的人欢笑更让人觉得温暖。
李怡此刻无言,只带着浅浅的微笑欣赏云初的笑语嫣然。
云初知道李怡的灼灼的目光中蕴了些什么,当下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取了面前的茶具,煎茶。
李怡静静的看着云初熟练用茶擂碾碎茶叶,随后又快速的翻转着面前的茶具。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奉茶一气呵成。
“你这绝不是在沙州学的。”李怡用三指取品茗杯,分三口轻啜慢饮。
“嗯。是到了盐官之后才学的。”小初自己也取了茗杯,轻啜慢饮。
李怡微微颔首:“云初和我说说,你是如何逃生,又如何来的盐官。”李怡此时言语清淡,犹如茗杯中的清茶。
“很简单,有人救了我。然后我就随着莞小姐嫁到盐官来的。”云初如李怡一般,也是言语清淡,犹如谈论一件陈年往事。将一切的劫后余生只化作一丝品茗后的浅笑。
“那怡哥哥你呢?你又是如何逃生的?”小初抬眼看了李怡。
“我——我与你一样,有人救了我。我母妃恰巧与奇安方丈相熟,加之方丈又是宗亲。我便投奔了他来。”
李怡将已品完的茗杯轻轻放在桌上,云初立刻又给他斟了七分满的清茶。
“真巧。”云初微笑道。
“是的。不过我不觉得这是巧合。”李怡道。
“不是巧合又是什么?”云初凝望了李怡。
“是注定。”
“注定。”云初轻轻的重复了李怡的话,随即将目光转开,低头浅笑,端着茗杯轻啜一口,又将茗杯捧在手中。
“云初。你还准备回沙州吗?”这个问题从李怡在见到云初之后便一直哽咽在心中,见此时两人都没了话茬,这才说了出来。
“嗯。”云初点了点头道:“本来是打算等云雯姐姐来了之后,我放心将小姐交给她照顾,我就回沙州了。最多也就不过三五天内。”
“那现在呢?”李怡润笑着问。
“现在……”云初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李怡。
“暂时不回去了好不好?”李怡继续润笑着道。
两个人同时手中端着茗杯,同时在手掌中轻轻的摸摩擦杯壁。紫砂陶被茶水浸润过后显出独有的细腻温和的触感。紫砂陶与瓷器不同,瓷器太过冰冷平滑,让人触摸起来总觉得不太真实,。而双手触摸在紫砂陶上,就如抚摸在自己的皮肤上一般,有细细的毛孔,有暖暖的温度,似是有生命的一般。
“可是,我记得好像是你让我早些回去的!”小初抬了头,俏皮的冲着李怡笑道。
“那时候我就想着,你赶紧逃,逃回沙州去就安全了。有你爹娘还有四个哥哥护着你。真回家了,我也就放心了。”
“那现在为何又让我暂时别走了呢?”云初明摆着明知故问。
李怡看了云初一脸坏笑,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明显了起来:“很简单,现在我暂时死不了了。且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我终于有时间可以多陪陪你,看看这江南春色。等你玩够了,想回去了也不迟。”
“你不能冒这个险。”云初果断的回绝了李怡的提议。虽然她心中是想的,非常想的与李怡游遍这江南的湖光山色,旖旎风光。
李怡似根本没听见云初的担心,继续润着笑意道:“没事。我一年前就死了。”
李怡越是轻描淡写,云初越是觉得不放心。李怡已经以为自己的莽撞差点丢了性命,如今自己如何再去害他。景色算什么?人一辈子长着,什么美景见不着,不急于这一时。
“怡哥哥,以后我经常去安国寺吹箫给你听好不好?还有啊,你的金子够不够?我们可以经常来这里吗?”
李怡又怎会不知道云初的想法,所以他没回答云初,只笑着再次端起了手中已凉去半分的香茗,轻啜口中,那微微苦涩后的散出的香甜充斥着他的齿间。
两人又闲絮了一些家常话,小初无意说道因莞小姐生孩子,自己一夜未睡,李怡立刻心疼的赶紧拉了小初出了茶馆。
原本李怡是想送小初回都督府的,但是小初道:“送是可以,可是你送完了我,自己知道如何回安国寺吗?”
李怡憨然点了点头道:“我不笨,我记得我们从安国寺来茶馆的路,你再带我去都督府,我大不了原路照样子返回便是。”
“傻子,安国寺在城北,都督府在城西,我们现在在城中。”云初一个哂笑。
李怡踌躇了。
“罢了。”小初看着李怡又是那副发愣傻痴痴的样子,只道:“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就是睡觉。那我就把你先送回寺门口,再带着你走一趟大都督府,这样就算你送了我,你又可以自己认识路走回安国寺了。以后你也就算认识这路了,也就丢不了了。”
“云初。我不傻。”李怡蒙着面巾,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云初,一本正经的道。
“我没说你傻。只怕你走丢了。”小初看着李怡嗤笑了一声后,转身便朝着原路返回。
“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不能再丢了……”
李怡疾步跟上,便听见从云初口中,轻轻的飘出了这句让李怡浑身烧起来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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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长安,仅因谣传有藩镇的奸细假扮僧人藏在京师,皇帝李瀍便下“杀沙门令”,京兆府在长安城中打杀而死的裹头僧人就有三百余人。
李瀍笃信道教,好道术修摄之事。早在藩王时代就和道士赵归真交好。李瀍即位后,对赵归真更为宠信。便召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入禁中,修金箓道场。
会昌四年三月,以赵归真以奸细假扮僧人为由,向帝排毁释氏,言非中国之教,蠹耗生灵,尽宜除去。帝颇信之。随后他向帝荐引了道士邓元起、刘玄靖等人,以声气相求,同谋毁佛。道教徒的煽动,加强了帝灭佛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