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绹抬眼看了小初,只见小初面色如常似什么也没听见,只笑意盈盈的看着李怡,夸赞这里的馄饨有多美味。
于是三人说说笑笑,小初又陪着李怡吃了半碗馄饨。三人兴致来了,又出门雇了马车,跑去太湖边再次欣赏了春日午后的湖光潋滟,浮天无岸。
待三人玩的尽兴而归,湖州城已是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坐在马车中的李怡掀起车帘,看着这繁华夜景不禁感慨道:“整个大唐血雨腥风中,令狐刺史还能保住这片乐土。真是湖州百姓之福之幸。”
令狐绹只肃然道:“殿下言重了,百姓乃下官的衣食父母。只是如朝廷再下一旨,下官只得……”
“你如今是朝廷命官,自然要为朝廷办差,那旨意已在发往各州衙的路上,估计三两天便会到达湖州。令狐刺史还需早做应对。”李怡继续看着车窗外的灯火阑珊,只想着过不了几日,这里可能便会是一片惨寰。心中的万千愤恨与仇怒只化作藏在黑色面巾背后的一声冷笑。
小初只当没听见两人的低语,只掀着车窗帘,看着一家挨着一家灯火辉煌的店铺,与熙熙攘攘的人群。
“云初,我们明日该回了。”
小初那趴在窗棱上的头,微微的点了一下。但是目光却一直看着窗外的一片旖旎夜色。李怡也没顾及车内还坐着的令狐绹,只抬手温柔的一遍遍抚摸着披在小初背上的那如瀑布般的万千青丝。
回到刺史府,令狐绹令狐绹吩咐佣人备下一桌酒菜给两人饯行。
小初提议,将酒菜送去自己住的那个偏院。李怡会意,也笑着附和。
于是没过多久,令狐绹屏退了佣人,三人便坐在了老槐树下和月色星光,对酒话别离。
见着令狐绹与李怡二人,把酒言欢,小初便取了竹萧在一旁助兴。
“你这竹萧总归是没白带来。”李怡见小初默不作声的回屋去了竹萧来坐下。
“这东西必然是随身带的,这是我三哥的宝贝,我偷了来,还不定他多恼我,我再给他弄丢了,那我干脆就别回去了,反正回去也是个被骂死。”小初对着李怡嬉笑道。
“好。我现在就把你这箫毁掉,叫你永远也别回去。”李怡端着酒杯笑道。
“你敢。”小初佯装嗔怒。
“小初,你也不想想,当时是谁把竹萧帮你塞进行李里给你带到盐官的,要不是我……”
“綯少爷,你想听什么曲子?”令狐绹话说一半,小初立刻打断了令狐绹的话,急忙道。
令狐绹复杂看了小初一眼,小初则向令狐绹眨了眼,使了个眼色。令狐绹立刻明白了其意,于是忙笑道:“月出,当然是月出。那会在长安,你成天爬到屋顶树上,我偷偷摸摸的藏在角落听你吹此曲,生怕惊扰了你。真是苦煞我也。”
小初立即对着令狐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随即端坐好姿势,准备吹曲。而令狐绹也对着小初会心一笑。
“令狐公子,为何不把刚才的话说完?”在一旁的李怡将酒杯放在了石桌上,微笑着问了令狐绹。
“刚才?刚才我说了什么?”令狐绹直直的看着李怡,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李怡的目光突然从温润变的凌厉异常,虽然脸上还润着笑意,但这笑已似含了无数的冰棱,让人觉得心寒。
“刺史大人?”李怡冷然唤了令狐绹一声。含着墨珠的双眼,继续凌厉的盯着令狐绹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我想听小初吹月出,这没错吧?”令狐绹言辞铿然。
“云初,你是如何去的盐官?”李怡不想再与令狐绹交恶,便转头问了小初。
“坐马车去的。还能怎么去?”小初瞪了李怡一眼。
“云初?”李怡也瞪了小初,李怡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小初这丫头绝对有大事隐瞒了自己。
令狐绹见两人互相瞪着彼此,紧拧了眉心看了两人。
“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当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是我帮她收拾的行李,把竹萧给她带上。只一刀,由胸口斜刺进肺叶。没有伤及心室。所以保全了性命。”令狐绹怒视着李怡接着道:“你明知道风雨欲来,还不赶紧将她送出关去,你非要害死她才甘心?”
“令狐绹!”小初猛的站起身来,怒斥了令狐绹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令狐绹见了小初,气的小脸通红,紧紧握着竹萧的手,骨节翻了青白。两只大大的眼睛似是喷了火的瞪着自己。
愤愤的将目光转开,不再看小初一眼。只端了酒杯,一饮而尽杯中酒。又将酒杯使劲的落在了石桌上。
“原来,你那气喘是这样得来的。”在小初的背后,李怡只轻声的叹息了一声。
听了李怡的叹息,小初转身看了李怡。只看李怡神情落寞的缓缓端起了酒杯,自饮了一杯。
“怡哥哥你别听他瞎说,我这不是好好的?”
李怡未理小初,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对着怒气未消的令狐绹缓声道:“令狐公子,这杯酒算是本王谢谢你救了云初。”说完,没等令狐绹的反应,自己已将杯中酒喝下。
见了李怡这般诚恳,令狐绹的火气顿时下去了一半,他也不看小初,自己也自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对着李怡道:“殿下,勿怪下官刚才失礼。还有一件事,下官只是参与了救小初,真正救小初的并不是下官。殿下也别问下官那人是谁,因为下官自己也不能确定是谁。所以殿下勿怪。”说完令狐绹也将自己杯中酒饮净。
李怡看着令狐绹,眼神中似有欣赏之色,并未再继续问下去,只对小初缓声道:“云初,安心吹你的曲子吧,这事我们不提了。”
小初看着李怡眼中流露出的哀伤与怜爱,又想到一年多前那段生死离别与劫后余生。心中淡去了适才的怒气,只看着李怡,幽幽的长叹了一声,端坐红木凳,深深的吸了口气,双臂向前,双手持箫,修长玉白的手指自然弯曲游走于音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