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小初低头看了一眼抱在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这孩子居然已经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安然入睡。可能正在做梦,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笑意,本就胖乎乎白嫩嫩的,再闭着眼睛笑眯眯的样子和一尊小弥勒佛也没什么区别。
有人说看着孩子笑,自己也会跟着笑。果然,小初看了怀里抱着的这尊小弥勒,本神情严肃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了下来,甚至也随之有了笑意。
“你在笑什么!”李休复那赤红的双眼,看了小初。
“神仙,不要闹了。听议潮哥的话吧。一个俘虏而已,你何必动气,你这样人都变丑了许多,一点都不好玩了。”小初用那女孩子家特有顽皮嬉笑的音调,调笑着李休复。那黑幽幽的眸子里映着延伸到天边一望无垠银色的沙地,一半漆黑一半银白,整个眸子透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看着这眸子,李休复双眼中的赤红竟慢慢的退却了去。手中的陌刀也慢慢地从张议潮的胸口偏移。
“李兄弟,你醒了吗?”张议潮,轻声问。
李休复,拧着眉看了一眼张议潮,又看了一眼小初。此时小初已经明确的发现,李休复深褐色的眸子里的赤红已全然没了踪影,立刻展了笑颜,明眸善睐间,将睡的正酣的孩子直接丢到了李休复的手中,李休复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手臂接住了孩子,而手里的陌刀也随即从张议潮的胸口撤走。
“反正你也听不懂吐蕃语,我和议潮哥审俘虏,你就在边上哄孩子!”小初笑道。
此时张议潮也跟着咧了嘴对着小初笑道:“媳妇,还是你有办法。”
“你信不信,我再说一句话,他马上能跳起来连孩子带俘虏都给你杀了?”小初脸上浮着虚笑,双眼弯成了月牙。
“信信信。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张议潮连着点头。
“孩子……”此时在一旁站着和桩一样的李休复突然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张议潮与小初同时看向了李休复急问:“怎么了?”
“尿了……”只看着顺着李休复的双手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滴。
小初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张议潮也跟着大笑。
那俘虏见状,赶忙从最开始装着孩子的皮筐里翻了一个包裹出来,从包裹里取出了几块舒适的绸布来,递给了李休复。
李休复整个人似被冰封住一般,不会动弹。任由着孩子的尿顺着自己手往下滴。吐蕃人将绸布递过来,也不知道接着,完全是一副恍然如梦,不知所措的模样。
小初因为在盐官照顾过令狐莞的孩子,对于照顾孩子还是相当有经验的。
笑了半天,看了李休复那副怪异的摸样,只得上前,又接过了孩子,从吐蕃人的手里也接过了绸布,给孩子擦干净,又换上了干净的尿布。
“这么看,又没我什么事了。我走了。”李休复甩了甩手上的童子尿,又拽在地上拽了一个死尸的衣服擦了擦手。将陌刀往肩上洒脱的一扛,就往沙丘上,营地走去。
“李兄弟,稍等。”张议潮在李休复背后喊了一嗓子。
李休复并未回头,径直一步一步往沙丘上走去。
“李兄弟,不想问问这个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张议潮追在后面又补了一句。
这句话看来很有效,李休复虽并未转身,但是已停住了步伐。
“刚才我们在沙丘上都看见了,那队追兵杀人的速度,不会有人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挖一个坑将孩子埋进去。”
李休复缓缓的转过了身,因居高临下,只看得那青蓝色的丝质长袍,在夜风的吹拂下逆风飞扬,在月光的照射下,整个人宛若谪仙一般神圣飘逸,只是肩上扛着的那把长的有些夸张的利刃让这谪仙好似从地狱归来一般的诡异。
“所以当我看见这孩子活生生的从沙子里出来,我就知道有人装死。趁着我二人杀戮的时候,将被迷昏的孩子埋了下去。自己再接着装死。那金铃应该是唤醒孩子的东西。你无意一摇,也无意的将孩子唤醒。这人费了那么大劲将孩子藏起来,那么他必然是我们之中最在乎孩子死活的人,所以……”张议潮嘿嘿邪笑了两声。不再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就变着法的来吓我!”小初佯装怒道。
“我哪敢啊,我是为了让他自己跳出来。”说着张议潮眼光扫到那又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吐蕃人。
“张兄,心思缜密。休复自愧不如。”李休复将陌刀从肩上卸下插在沙中,对着李休复双手抱拳,行了抱拳礼。
“见笑见笑。只是李兄弟刚才那样,确实吓坏为兄了。”
“呵呵,让张兄和小初看见这样的我……见笑,见笑了。”
“你别走啊,刚才拜托给你的事还没办呢。”只见小初难得快速的跑到了李休复面前,将酣睡中的孩子轻轻放到了李休复的双臂中。当然,李休复自然也是伸开了双臂接住了孩子。
张议潮在沙丘下笑道:“说到底,他好歹还是你亲戚。”
“鬼亲戚,我亲戚都巴不得我早点死。”李休复一声叱道,说完便抱着孩子往营地走去。
看着言语恢复正常的李休复,小初的脸上轻松了许多,走下沙丘便问了张议潮道:“这孩子怎么和他能扯上关系?”
“你问他不就全知道了。”张议潮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吐蕃人。
随即,张议潮换了吐蕃语开始审问那吐蕃人,只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小初越听越惊,不由的整个脸都变得煞白了起来。
审完了那看似恭顺的吐蕃人,张议潮与小初将吐蕃人带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李休复此时已又点起了小小的一堆篝火,孩子就放在篝火边一条暖和的毡垫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黑狐大氅。红火的篝火映在孩子的脸上,红扑扑带着婴儿的光泽,和熟透的苹果没有任何区别。
小初一看便笑道:“果然是亲戚,照顾的如此体贴。”
李休复根本未理小初的调笑,继续闭着眼睛坐在毡垫上打坐。